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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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框中的三人合照,他一手揽着母亲于怀内,一手将我托坐在他宽厚的肩头,那时候他好年轻,浓眉虎眼,方正的脸上耀耀生辉,母亲依偎在他的臂弯里,甜而情意绵绵,一岁的我嘟着笑脸,坐在他的肩头手舞足蹈,与我钱包中那张裁剪工整的小照丝毫无异。
眼泪掉得更凶,回首来时的路,教人情何以堪。
“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他慨万千,英雄迟暮般喟叹。
我再忍不住,伏在他的背脊失声痛哭。
他意外失措,半侧过身子轻拍我的背部,着急不已“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告诉爸爸,爸爸一定帮你解决。”眼泪和情如同决堤的急,我放声痛哭“爹地——对不起!对不起爹地——爹地,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以为——”好半晌,他的手复又拍上我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话音浊不清。
“爹地,”我唤,半跪在他面前,泪水继续狂涌。
梅平在这时推门进来,先是一怔然后眼角迅速濡,脸上喜难抑“好了,来擦一擦。”我接过她递来的面巾纸胡抹去脸上的泪,几个起伏之后终是勉强止住哭声。我不好意思地叫了声“梅——梅姨。”林智也在这时走进来,一看见我就嘴角一撇“姐,你像个丑八怪,难看死了。”
“小智!”梅姨斥他“怎么对姐姐这么没礼貌!”林智笑嘿嘿地“她就是丑嘛,头发像杂草,眼睛像核桃,鼻子像胡萝卜,老天!我不堪打击,要晕倒了。”他倒在梅姨身上。
梅姨推开他“站好!都念大学了还这么顽皮。”说着又忍不住笑出来。
“法律规定念大学就不能顽皮了吗?我偏要顽皮。”他怪叫,搂着娇小的梅姨,高大的身躯直往她怀里钻“我现在是小孩,妈妈抱抱!”父亲连连咳嗽,我睁着朦胧的眼笑出了声,忍不住双手揽上他的脖子。心底一酸,又出泪来。
我在家里住了一晚,与挂在房内母亲的画像“久别重逢”触万千之下以致彻夜未眠,第二天又和林智一起陪梅姨去购物,将近中午才回到我和如风的蜗居。
开门进去入眼就是一屋子冷清,一颗心一下子就空了一半。
我拿了一罐饮料,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手上的戒指随着罐子一下一下地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知不觉和如风由认识到住在一起已将近一年,想及他,便有融融的暖过身心,我终于是跨越了横亘在我和父亲之间的鸿沟。因为如风要暂时离开,而他不要我在这段时间内孤单一个。他没和我道别,是因为他不忍吵醒我吧?
逐渐地与如风相识以来一起共渡的时光,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在记忆中连续上映。
在冷府认识他,被他戏;在澄映家再次相见,在大街上被他掳走…给我带上戒指;抱着我跃进泳池;把他自己送给我当生礼物…在三更半夜告诉我他将永远要我;设计使我逃课,在马路上接吻,在大街上跳舞,陪我玩家家…将我绑在链上;疯狂刺的高速飞车…在母亲的坟前任我拳打脚踢;拍卖场上的扶持,以及夜夜的温存…直到前一天清晨的那杯牛,盛着他的歉意和体贴。
一幅幅印象尽皆鲜明,似乎刚刚才发生在昨天。
罐子空了,我顺手把它放在落地灯旁边的圆几上,视线掠过摆在那儿的电话,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两点,那么纽约应是夜里一点左右啰?他睡了吗?还是也在想着我?我拿起电话打他的手机,却听到一把柔和的女声请我稍后再拨,他把电话关了。
掩不住内心的失落,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渴望可以立刻见着他,哪怕是能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反正我也没事,于是再度拿起电话,我拨通纽约的总机,记下所有够得上档次的酒店名称和总机号码,开始一家一家地打电话去查。查过一家没有找到就拨一次他的电话,拨不通就再往下一家查。查到第六家时我骤觉自己是个傻瓜,怎么不首先往华伦道尔问个究竟?他可不是我,会随便地认为住得过去就行,而纽约首屈一指的大酒店非华伦道尔莫属。
我立刻打电话过去,当接线生请我稍等时,我既抱着些微的希祈,却又越来越觉得此举的愚蠢,也许他会住在公司里?也许会住在朋友处?也许冷家本在纽约就有房子?为什么不安心等他的电话呢?若把刚才的国际话费加起来没准都够我买张双程机票飞往纽约了。
“林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悦耳的声音,我心一跳,道:“是。”
“你要找的冷先生查到了,他住在二零一零号房,电话号码是——”我忙不迭地道谢,飞快记下号码,心头萌生一份狂喜,正似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那种雀跃和无比的欣。
如风,拜托你要在房里,我边摁电话边在心里祷告,如风,请你一定要在!
振铃响起,一声,两声,三声,我的心开始下沉,四声,五声,六声,心情直线下坠沉到了谷底,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继续往下听,第七声,第八声“叮”有人取了听筒!双眼立时布了目气,我找了他一辈子那么久呵!
“见鬼的是谁?”传过来一声叫吼。我的呼窒了窒,那样的火爆语气明白表示他正被严重打扰。
“喂!”啊!对!怎么忘了他那里是凌晨,肯定是被我从上叫了起来,难怪要发脾气―——“风,是谁呀?不说话就算了,别管他了。”听筒里隐约传来女子的催促声。我呆在当场。
“shit!”他的叫声陡然变得十分尖锐“潇,是不是你?潇!”原本已在心头默诵过几千几百次的说辞,此时硬梆梆哽在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哎呀!”那把女声也陡然在拉高,夹带着笑意“是林小姐呀!”
“shutup!潇!是不是你?!”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在他房内,她叫他“风”她的声线相当动人,一如她在乡里木屋对我说她并不想伤害我时那样好听。
“回答我!潇!说话!”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意识在上一秒已被轰得粉碎,心底冰凉彻骨,我努力再张开嘴“如——风,这种玩笑我已经开过,没有新——新意了,我们换一个好不好?如风,告诉我,那是——电——电视的声音——”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