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说,那合萨真能逃得出来吗?”臭手把双手在热气蒸腾的泉里烫了又烫,舒展活动着每一处指节“我看世上的合萨都差不多,全是些只懂得大白天看星星的呆子。”
“别小看那呆子,他还有点小聪明。”夺洛漫不经心地笑笑。
“等到他们的人手全都集中到隘口,咱们的主力却出现在西北山头,那呆子才会明白他听到的全是假消息。”血人洗干净了脸,从水边站了起来“唉,我真想看看他那时候的表情,哪怕要付一个金铢也值得啊。”三个人全都轻笑起来,只有黄头发拄着一束从伤兵帐篷收集的长,凝视身后接天的野火浓烟。
夺洛也站起身,向南眺望:“一侧佯攻,另一侧大部突击的战法,夺罕刚在咱们身上用过。他们一开始就会推测西北山头的进攻是佯攻,东南隘口处才是真正的决战之地。那个合萨带去的消息也好,阿斯塔他们放的火也好,都只会让夺罕更加确信这个想法。他们会继续把右菩敦的大部向隘口集中,预备应付我们主力的突击。即便那合萨真的没能逃出来,结局还是一样,不过是快慢的差别罢了。”云疾走,天空中宛如奔涌着熔岩的洪
。营帐密密丛丛,其间有十多处烈焰升窜,仿佛要突出群山的怀抱,直指云端。火焰脚下聚集了蝼蚁般渺小的黑点,那是妇人和孩子们奔走扑救的身影。山势虽能避风,野火仍飞速蔓延,半个盆地已通明如昼,
山丛丛莽莽的雪松林映出扭曲的影子,像是无数神巫跳着不吉的燔祭之舞。巡视营地的游骑们不断从黑暗中跃出,奔向南面沸
的营地。
“那些放火的家伙手脚真快,咱们呢,也没找着一个。”臭手从箭筒里掏出一卷薄毡条,依次卷裹手指,以防冻伤。
黄头发没有搭话,只管出神地看着远处的火,终平板的脸上
出一抹孩子般的喜悦。
夺洛眯起双眼:“隘口的方向还没有火头…也就是说阿斯塔在那里既没有找到额尔济,也没有找到夺罕。”血人微微蹙眉:“那他们究竟在哪儿?”
“火刚起一会儿,我想,一个正在赶去西北山麓督战的路上…”夺洛用下颌往前一指“另一个应该就在前头。”雪虽小,却下得绵密,融进眼前弥漫的热雾里,便不见了踪影。能救火的人都已经赶去了南边,盆地北侧的营帐几近空巢。
走进雾气之中,人便被密密包裹,目如盲,耳如瞽。深重宁静中偶然尔有婴孩啼哭,母亲却不在身边,只有五六岁的哥哥轻声哼唱着走调的安眠曲,哄他入睡。
透过缓慢翻滚的白气,隐约可见万千朦胧光点星罗棋布。那是家家户户拂晓前火塘内仅存的余火,隔着毡帐,透出实的
黄颜
。每一团光晕都是一顶营帐,每顶营帐里总有个照料营火的人,想在长夜里蓄着这点火,一边烤暖自己,一边昏昏
睡等着家人归来。
“真好看。”血人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动了雾气中沉睡的什么。
夺洛微笑了:“要是住上咱们的女人和孩子,会更好看。”臭手还没娶,不好意思地笑了,
了
鼻子。
他们穿过那些低矮的营帐,继续向前走。深入大营数里之后,渐渐接近了沸泉源头,雾霭浓稠得像发酵结块的羊,鬓发被浸润得
透了,紧贴在脸侧,如同走在云中。
夺洛忽然抬手示意他们停下。前方燃烧的巨大篝火稍稍驱散了雾气,照亮几处散布的高敞营帐,以及环绕其外的森森人影。
“分得清那些大帐吗?”夺洛悄声说。
“当然。”臭手自地撇嘴。他是弓手,也是他们之中目力最
锐的一个。大帐一座座分散在空场四周,都是上好雪白的牛皮蒙子,里面衬着厚毡和结实的菱骨,寒风也不能撼动分毫,只有大小略有差异,帐顶飘扬的长旌
彩亦有区别。暗夜浓雾中,寻常人连形状也辨别不出,在臭手眼里却历历可见。
“这儿有两座王帐、两座大阏氏帐、一座侧阏氏帐,还有一座世子营帐。”血人指了指唯一有重兵把守的那座:“那是?”
“是大阏氏帐。”夺洛道:“为了救火和增援隘口,这里的守卫已经被全部空了。唯独这座大阏氏营帐周围还有骑
兵一百,骑兵两百,弓手一百…如果我没猜错,帐幕里还有一百名守卫。额尔济总共只有五百名汗王近卫,可见他已经得到了有人准备挟持他儿子的消息,把所有需要保护的人都挪到大阏氏的营帐里了。”臭手咧了咧嘴,像是啃食苦草的羊“额尔济自己也在里头?那岂不是很难杀?”
“不可能。以他的脾气,两部战的时候,决不会缩在老婆孩子身边的。”血人反驳。
臭手彻底糊了:“那他究竟会在哪儿?”夺洛沉
了片刻:“有人告诉过我,额尔济每次出战前,都会在他的营帐里独自待上一会儿,不准任何人接近。不过,其实他只是在喝酒。”血人诧异了:“那这个人又怎么知道的?”
“她很好奇,所以偷看了。”年轻的汗王边漾出笑纹。他在追忆中垂下双眼,那笑纹因而勾勒出一丝渺茫的温柔“她一直都说她的父亲是个铁匠,可我知道她就是额尔济的女儿。”臭手挠了挠头:“也就是说…额尔济现在就在他自己的王帐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多半。”夺洛点头。
沉默已久的黄头发忽然开口了。
他说:“杀。”臭手蹲在暗的角落里,张开了弓:“这玩意儿只能把周围照得更亮吧?”
“总有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火光越明亮,四周投下的影就越深,懂吗?”血人瞥他一眼。
“不懂。”臭手一撒右手弓弦,低喊“跑!”四人如兔一般撤身就跑,
儿不回头确认短箭去向。他们绕过营帐背面,疾奔向世子营帐另侧的王帐,几乎同时,羽箭在
白雾气中划出高度不及人
的平直轨迹,准确投入篝火。箭镞上裹了火芒粉,火头一
上去便凶猛升蹿起来,放
出眩目光焰。
短短一刹那,帐外四百人的注意力都被篝火的异状引去。有人眼尖,立即辨出那支箭的来路,招呼人手绕过火堆,分两路直扑世子营帐与侧阏氏营帐之间的窄暗甬道头尾,一时人影舞。
甬道两端宽,中段窄,热雾堆叠,令人目不能视。两支小队谨慎推进,直至相遇,才知道甬道内空无一物,只有一束长直立在泥地上,
尖深扎入土。
“人呢?”近卫们面面相觑。无人回答,夜风微微掀动身后每一顶大帐的门帏,喊杀声远自数里外西北山麓上传来,清晰可闻。
王帐内果然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