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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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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恐怖的豪赌,胜者全盘通吃,败者荒野埋骨。无论如何,明年开之时,左右菩敦两部必将只余其一。眼圈发热,夺洛紧紧闭上了眼,是他将十七万子民领上了这条路,他不愿输,也不能输。

迫自己睁开双目,再一次环视战场。雨停了,东方天际渗出微白,晨曦渐,大营隔岸的火墙已被漂去了鲜烈的红,热焰阵阵扑来。鏖战一夜,右菩敦部大营仍在两里开外,连个边也没摸上。一面是大火,三面是围篱,这座营盘难道真的无懈可击?忽然,夺洛屏住呼

为了不让北岸的火势殃及大营本身,拦马篱垒至铁河岸边便不再延伸,河上并未设障。铁河这一段平缓清浅,若逆着水前进,也许能把三五百人送进大营…把和死亡也带进去。那么,哪怕今天同来的五千余骑都折损在此,哪怕他自己也死在这儿,都值得了。

夺洛从掌号的骑兵手里夺过猎号,吹响短促的三声,稍作停顿,又是同样三声。那是召唤整队冲锋的信号。

他重又握紧开裂的盾牌,右手高高扬起弯刀,纵马突破人群,向河中跃去。骑兵们艰难地企图挣敌手,追随他一同冲锋,右菩敦人却紧追不舍,数千人的战团被缓缓拖离原地,如同沉重而笨拙的巨兽,一脚涉入了铁河。

火舌的热焰烤得夺洛额头一层薄汗,飞溅的水雾却一直将他打。手臂与钢刀在眼前挥舞,犹如怪异的藤蔓,骨为枝,白刃为叶,一沾身便是一道血淋淋的伤。铁河里充了喧闹踩踏的人马,局面混不堪,那短短一里多路的水道,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夺洛拖着疲惫的身体踏水前行,盾不知何时丢了,左一半大约是卡在了什么人的刀刃上,右一半仿佛敲断了某个右菩敦人的肋骨。马儿的步履也不轻快了,身上蒸蒸冒着汗气,几步一滑。人丛的隙里钻进了新鲜的风,丝丝缕缕,令他神振奋。甩开最后一个纠不休的敌人,夺洛钻出战圈,终于再度看见了那处缺口,竟没有一个人把守,就无遮无拦地敞在那儿。

那豁口通往胜利,他梦寐以求的胜利。这一刻他简直可以跪在水里,亲吻脚下的河污泥。

豁口里,响起马蹄翻搅波的清亮水声。

夺洛惕然望去,不由得攥紧了握缰的手。

拦马篱后一骑缓缓绕行而来,中间还隔着五六十步,已觉得马背上的人脸苍白异常。来人一身男装,右腿上紧扎着厚厚的白布巾,像是新近受了伤。那人踏出缺口之外,又走了几步,才挽住辔头。

有个十六七岁的小骑兵抢到夺洛身前,弓箭瞄准了来人的心口。

火焰像旗帜般打着空气,猎猎作响。那人身影伶仃,独自面对庞大的战团,久久沉默,不发一语,恍如一尊无生命的石像,只有头银发在寒冽的晨风中飞舞。

“染海?”夺洛口唤出她的名字。

“你回去吧。”她的声音里有一线难以觉察的颤抖。

“我不能。”染海刀指向他“我不会让你进去,你走吧。”

“染海,别拦着我。”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如同在等待她把手放进他的手心“跟我走,做我的阏氏,只要…只要你还愿意。”

“这么说,你答应我父汗的条件,让我做你的正帐阏氏了?”女孩银紫的瞳子冷冷凝视着他。

夺洛轻轻摇头:“那只是个无用的头衔,没有任何意义。我发誓,你是我此生最后一个阏氏,查尔达什是我此生最后一个儿子,左菩敦的世子,将来会继承我的汗位。这还不够吗?”女孩垂首想了片刻,脸上浮现了隐约的笑影:“行,不过,我也有条件。”

“当然。”夺洛强下心头的不安“一切都随你的意思。”

“真慷慨。”染海的银紫眼睛里,闪过苦涩的嘲谑神情。她抬起手里的刀,指向拦马篱下推挤着的右菩敦人“我的十五万部众,就是我的嫁妆。他们都得跟我一起去白石。”

“白石能容多少人扎营,你我心里都有数,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我是右菩敦的尔赛依,不论我到哪儿,右菩敦人都与我一起,哪怕一个也不能落下。”她神沉静,一字字缓缓道来,竟是不留丝毫余地。

夺洛咬了咬牙:“如果你非要挡着我的话,我…”

“你要把我怎么样?杀了?剐了?”银发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声,抬手拭去眼角的一点润“你快走吧,回你自己的大营去,说不定还能和你弟弟见上一面。”夺洛尚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一刹那间手脚却已本能地冰冷了,眼前一阵发黑。

他拨转马头,跳上河岸,疯狂地打马朝东南方向奔去。苍凉绵长的猎号声一路尾随,召唤着左菩敦人全体撤退。天从来就没有放晴过。

出发的次凌晨下起了雨,至今已一一夜没有停歇。天地混沌难分,灰白雨线从黑暗中延伸而下。

鹿渡滩南面的上百亩沙芦草高过人头,足以隐藏整支军队的行踪,却拦不住凄厉的北风。衣服透了,紧紧塌在身上,风把残存体温一层层飞快剥去,寒冷钻过血一直啃进骨头子。生火会暴目标,五千多号人只能缩在油布下哆嗦着,战马默默站在雨里,稀泥汤顺着鬃淌,在末端结成冰茬。

夺洛抹去脸上的水,眯眼眺望。细细一星橙红,在大地尽头模糊地亮着。

“看清了吗?能保证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