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重然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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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金开,金元宝来到街上,向人问明兰花胡同周家所在,一路来到周府。
周府大门前,立着两只石狮子,气派恢宏,不由得金元宝怯了脚步,不敢向前。他本来怀期待的心情,却没想到周家是这么豪富的大院,心先凉了一半;低头看自己一身破烂,怎敢去踏一踏那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砖?
他在门前逡巡徘徊,始终不敢进去。守门的人见他探头探脑,上来喝问:“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做什么?”金元宝吓了老大一跳,但想既已来到这儿,好歹要试一试,不能失信于人。于是躬着身,以极低微谦卑的姿态道:“这位大哥,府上有位姓陶的大哥吗?我──我叫金元宝,是来上工的。”
“陶?你说陶管家?”那守门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脸现鄙夷之,指着右侧道:“你往这儿去,有扇红小门,你敲一敲,说是来上工的,自然有人带你去见陶管家。”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金元宝称谢不已,依照他的指示,果然找着了那扇小红门。
他屈指敲了敲,内中有人来开门:“谁啊?”一看是个乞丐,挥手道:“去!去!我们不分东西给你。”金元宝一揖,道:“这位大婶,我叫金元宝,是陶管家叫我来上工的。”这妇人亦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拉开一扇门,没好气的道:“跟我来吧。”一路迤逦而行,所见皆是亭台楼阁、花柳扶疏,处处美不胜收,像是画儿里描绘的风景。金元宝一边偷偷瞧看,心里恍恍惚惚,这些景致为何好生眼,彷佛在哪儿见过似的。
穿过垂花门,那中年妇人领他到了一间小厅前,往里头喊:“陶管家在吗?”陶庆平正在里头和工头商议事情,听有人唤他,应一声:“我在。是哪位嫂子找我?”一面走了出来。
妇人哈欠身,陪笑道:“有个小伙子说是陶管家您要他来上工的,我特地带他过来见您。”陶庆平一看,金元宝手足无措的站在妇人身后,两只脚掌缩了又放,放了又缩,显得极是困窘。他笑道:“你来了。”
“陶管家您好。”金元宝双掌贴在大腿两侧,僵直的深深一鞠躬。
“谢谢-,张大嫂。”那妇人讨好的笑着,又说了些客套话,这才去了。
陶庆平微笑道:“你来得倒早,现在工人还没开始动工,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打量了金元宝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金元宝身上的衣裳太过污秽破烂,和此地花红柳翠大不相搭所致。
“你叫──”陶庆平记不得他的名字。
金元宝忙接口道:“我叫金元宝。”
“是了。元宝,我有几套旧衣裳不大穿了,送给你如何?”也不等金元宝回答,陶庆平回头唤道:“罗仁,把我箱里的旧衣裳拿来。”不多久,一个小厮捧着衣裳来了。陶庆平又道:“带这位小兄弟去洗个澡。”他和工头还有事要商量,代完后,径自回厅里去了。
罗仁斜了金元宝一眼,道:“走吧,我带你去洗澡。”在前先行。
罗仁引他来到一处小院的天井,天井的西南角有一口井,旁边用木板搭了一个高过人头的天澡房。罗仁一指那澡房,道:“喏!你就在那儿洗澡吧。”把衣裳给他。
“多谢大哥。”金元宝不住称谢。
到井边汲了一桶水提入澡房内,里头横钉了一块木板在板壁上,上面放着皂角和鬃刷,他猜想这是用来洗身子的吧?手脚了衣服,抓起皂角,在身上沾水抹了几抹,又用鬃刷大刷特刷。他多不曾洗澡,身上的污垢厚得惊人,抠了好几层污垢下来,只差没把皮肤刷破了。一摸头发,也是脏得吓人,也顺道一起洗了。
“好了没有?”罗仁等得不耐烦,出声催促。
“好了,好了。”金元宝不敢让罗仁久等,举起木桶往头上一浇,淋了一头一身的水,灰黑的水到墙角低洼的水沟里。
他抓起衣裳穿上,走了出来。洗去一身污泥,换上干净衣裳,罗仁瞧了他好几眼,品头论足道:“瞧不出你这小子还长得人模人样。走了,走了。”罗仁要带他回前头去,在月门转角处,撞上了来人。
“哎哟!你走路不带眼睛的吗?”冬望的头被撞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不骂出声。
罗仁见撞的是冬望,连忙弯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没撞疼-吧?”
“罗仁你这只泼猴,我的头都被你撞出一个包了啦。”正骂人间,见有个陌生少年站在罗仁身后,顿时把相撞之事抛到脑后,问道:“这人是新来的吗?没见过他。”金元宝喜遇故人,右手指指着自己鼻端,欣喜道:“我是金元宝,-昨儿个给我糕饼水果的那个,-忘了吗?”冬望直认了好一会儿,那双澄澈的眼睛和昨天所遇的小乞丐一般无二,她拍手惊奇的道:“真的是你,换了衣服我都快认不出是你了。”金元宝抓抓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憨傻一笑。
“冬望。”一听这声音,金元宝像是雷轰电震,整个人都傻了。
秋别本来吩咐冬望去拿东西,想到另有一事要她去办,于是追上来叫她不必去拿了。秋别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着一套绛红衫,鸦鬓如云,绑了一条大的辫子垂在前,淡扫蛾眉,轻点脂,显得神清骨秀,丰仪照人,看得金元宝魂飘神痴。
“-不必去拿了,我另有事要-去做。”秋别目不斜视的道,看都不看向金元宝和罗仁。
“秋别姊,-看昨天那个元宝来了。”冬望像是看见什么新鲜事,忙向秋别报告。
顺着冬望所指,秋别看到一个清眉大眼的少年,鼻丰,长得甚是俊秀。他穿着一身蓝布衣裳,衣袖管短了一两寸,显得有些滑稽,滴着水的长发把肩头了一大块,正傻傻地望着自己。
秋别也不大认得出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就是昨天那个落魄可怜的小乞丐。人要衣装,这句话真是不错。谁也想不到一个脏兮兮的乞儿,摇身一变,会变成个清秀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