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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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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另一摊呢?”他似乎想起来其中一摊血迹不是皮皮的。

“也是皮皮的。”山岗说。

他觉得自己也许错了,所以他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他又说:“山岗,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其实昨天我很害怕,踢死皮皮以后我就很害怕了。”

“你不会害怕的。”山岗说。

“不。”山峰摇摇头“我很害怕,最害怕的时候是递给你菜刀。”山岗停止了按摩,用手亲切地拍拍他的脸说:“你不会害怕的。”山峰听后微微笑了起来,他说:“你不肯相信我。”这时山岗已经蹲下身去山峰的袜子。

“你在干什么?”山峰问他。

“替你袜子。”山岗回答。

“干嘛要袜子?”这次山岗没有回答。他将山峰的袜子掉后,就揭开锅盖,往山峰脚底心上涂烧烂了的骨头了。那条小狗此刻闻到香味马上跑了过来。

“你在涂些什么?”山峰又问。

“清凉油。”山岗说。

“又错了。”山峰笑笑说“你应该涂在太上。”

“好吧。”山岗用手将小狗推开,然后伸进锅子里抓了两把像扔烂泥似地扔到山峰两侧的太上。接着又盖上了锅盖,山峰的脸便花里胡哨了。

“你现在像个花花公子。”山岗说。

山峰到什么东西正缓慢地在脸上淌。

“好像不是清凉油。”他说,接着他伸伸腿,可是和木板绑在一起的腿没法弯曲。他就说:“我实在太累了。”

“你睡一下吧。”山岗说“现在是七点半,到八点半我就放开你。”这时候那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山岗看到她们怔怔地站着。接着他听到一声令人骨悚然的嗷叫,他看到弟媳扑了上来,他的衣服被扯住了。他听到她在喊叫:“你要干什么?”于是他说:“与你无关。”她愣了一下,接着又叫道:“你放开他。”山岗轻轻一笑,他说:“那你得先放开我。”当她松开手以后,他就用力一推,将她推到一旁摔倒在地了。然后山岗朝子看去,子仍然站在那里,他就朝她笑了笑,于是他看到子也朝自己笑了笑。当他扭回头来时,那条小狗已向山峰的脚走去了。山峰看到子从屋内扑了出来,他看到她身上像是装电灯似地闪闪发亮,同时又像一条船似地摇摇晃晃。他似乎听到她在喊叫些什么,然后又看到山岗用手将她推倒在地。子摔倒时的模样很滑稽。接着他觉得脖子有些酸就微微扭回头来,于是他又看到刚才见过的那两摊血了。他看到两摊血相隔不远,都在光下闪闪烁烁,他们中间几滴血从各自的地方跑了出来,跑到一起了。这时候想起来了,他想起来另一摊血不是皮皮的,是他儿子的。他还想起来是皮皮将他儿子摔死的。于是他为何踢死皮皮的答案也找到了。他发现山岗是在欺骗他,所以他就对山岗叫了起来:“你放开我!”可是山岗没有声音,他就再叫:“你放开我。”然而这时一股奇异的觉从脚底慢慢升起,又往上面爬了过来,越爬越快,不一会就爬到口了。他第三次喊叫还没出来,他就由不得自己将脑袋一缩,然后拼命地笑了起来。他要缩回腿,可腿没法弯曲,于是他只得将‮腿双‬上下摆动。身体尽管扭起来可一点也没有动。他的脑袋此刻摇得令人眼花缭。山峰的笑声像是两张铝片刮出来一样。

山岗这时的神令人愉快,他对山峰说:“你可真高兴呵。”随后他回头对子说:“高兴得都有点让我妒嫉了。”子没有望着他,她的眼睛正望着那条狗,小狗贪婪地用舌头着山峰赤的脚底。他发现子的神和狗一样贪婪。接着他又去看看弟媳,弟媳还坐在地上,她已经被山峰古怪的笑声糊涂了。她呆呆地望着狂笑的山峰,她因为莫名其妙都有点神智不清了。现在山峰已经没有力气摆动‮腿双‬和摇晃脑袋了,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脖子上,他脖子拉直了哈哈笑。狗脚底的奇使他笑得连呼的空隙都快没有了。

山岗一直亲切地看着他,现在山岗这样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山峰回答他的是笑声,现在山峰的笑声里出现了打嗝。所以那笑声像一口一口从嘴中抖出来似的,每抖一口他都微微进一点氧化。那打嗝的声音有点像在场里发生的哨子声,节奏鲜明嘹亮。山岗于是又对站在门口的子说:“这么高兴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他子依然贪婪地看着小狗。他继续说:“你高兴得连呼都不需要了。”然后他俯下身去问山峰:“什么事这么高兴。”此刻的笑声不再节奏鲜明,开始杂无章了。他就起身对弟媳说:“他不肯告诉我。”山峰的子仍坐在地上,她脸上的神让人到她在远处。

这时候那条小狗缩回了舌头,它弓起身体抖了几下。然后似乎是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它的眼睛一会儿望望那双脚,一会儿望望山岗。山岗看到山峰的脑袋耷拉了下去,但山峰仍在呼。山岗便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可是山峰没有反应,他在挣扎着呼,他似乎奄奄一息了。于是山岗又走到那只锅子旁,揭开盖子往里抓了一把,又涂在了山峰的脚底。那条狗立刻扑了上去继续了。

山峰这次不再哈哈大笑,他耷拉着脑袋“呜呜”地笑着,那声音像是深更半夜刮进胡同里来的风声。声音越拉越长,都快没有间隙了。然而不久之后山峰的脑袋突然昂起,那笑声像是爆炸似的疯狂地响了起来。这笑声持续了近一分钟,随后戛然而止。山峰的脑袋猛然摔了下去,摔在前像是挂在了那里。而那条狗则依然足地着他的脚底。

山岗走上前,伸手托住山峰的下巴,他到山峰的脑袋特别沉重。他将那脑袋托起来,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他那么看了一会才松开手,于是山峰的脑袋跌落下去,又挂在了前。山岗看了看表,才过去四十分钟。于是他转过身,朝屋内走去。他在屋门口站住了脚,他听到子这样问他:“死了吗?”

“死了。”他答。进屋后他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早餐像仪仗队似的在桌上候他,依旧由米粥和油条组成。这时子也走了进来。子一直看着他,但子没在他旁边坐下,也没说什么。她脸上的神让人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走进了卧室。

山岗通过敞开的门,望着坐在地上死去的山峰。山峰的模样像是在打瞌睡。此刻有一条黑黑的影子向山峰爬去,不一会弟媳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看到她正在山峰旁边站了很久,然后才俯下身去。他想她是在和山峰说话。过了一会他看到她直起身体,随后像不知所措似的东张西望。后来她的目光从门口进来了,一直来到他脸上。她那么看了一会后朝他走来。她一直走到他身旁,她皱着眉头看着他,似乎是在看着一件叫她烦恼的事。而后她才说:“你把我丈夫杀了。”山岗到她的声音和山峰的笑声一样刺耳,他没有回答。

“你把我丈夫杀害了。”她又说。

“没有。”山岗这次回答了。

“你杀害了我的丈夫。”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有,”山岗说“我只是把他绑上,并没有杀他。”

“是你!”她突然神经质地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