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我要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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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个商人,做各种各样的生意。比如,他把宋国的丝绸和茶叶运到辽,又把辽国的药材和皮运回宋。辽的铸币一直不够用,爹就把宋的铜钱偷运过去。宋国官员想了解辽国高层的动向,爹就把情报卖给他们。”嘉树想岂止是个商人,有这样了得的爹,难怪观音奴不同寻常女子。
“在金国灭掉辽以前,爹带我们回到汴京,买下了这所宅子。风水先生说这是凶宅,大不吉,爹却不在意,最后…”嘉树不愿提起她悲伤往事。
“唔,你相信风水吗?”
“在信与不信之间吧。”她微笑,懂了他的体贴。
3尽管这座古宅被洗劫过,遗留下来的衣物器皿依然妙得不可想像。嘉树虽然出身辽国贵家,仍然为之惊叹。他记得初遇夜来时,她所穿的罗衣柔软如淡紫云霞,现在才知她已是尽量朴素。
夜来的伤稍有好转,便不肯整天躺着,翻出父亲遗下的衣服,定要嘉树换上。
“哥哥,你穿那样的衣服要热死的,换这件舒服一点。”踮起脚在他身上比来比去,他任她摆布。
“正好,你跟爹的身量差不多。”看出他脸不大好,赶紧补充:“爹没穿过的,是新衣服。”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不是计较衣服的新旧。
“很早就想这样称呼你了。我没有兄弟姐妹,连堂兄弟表兄弟都没有,我做梦都想有一个哥哥呢。你不喜就算了。”她眼圈顿时就红了。
他不要她难过,违心地道:“我也想有观音奴这样的妹妹。”
“真的?”她眼波动,“哥哥,哥哥,哥哥。”一声一声宛转叫来,叫得嘉树心中三分醉意七分惘然。对着天真的夜来,无论如何说不出真心所求,而聪如她,偏偏对他无法克制的意反应迟钝。
长啸一声,挽着她飞掠过广阔的庭院。夏夜的暖风贴在脸上,他的衣衫飘扬,而她的长发拂过他的鼻端。是夜来喜的游戏,他也可以借此发心中郁闷。
“哥哥,我们去那边。”她遥指荷塘对岸的小楼。
他在疾行中转身,飞越荷叶田田、暗香浮动的池塘,落在小楼的回廊上。
“要是我会轻功就好了,可以跟哥哥并肩而行,不用哥哥拉着我这么麻烦。我也想学刀,这样就可以对那些欺负我的人还以颜。”嘉树想:“做你的哥哥已经很痛苦,又何必想出师父这种吓人名目来折磨我。我会保护你周全,哪里需要你跟人动手?”他淡淡道:“学武功不好玩,又艰苦。”
“我觉得好玩,我也不怕吃苦。哥哥,答应我嘛,哥哥。”她在他耳边软软叫着,“不过,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哥,不想叫你师父。”嘉树招架不住地叹气。
“神刀门武功的传承,本来就没有规矩,只讲缘法,你…做我的小师妹吧,师父会答允的。”他觉得到她潜藏的烈烈刀气,刚强不屈,宁折不弯,略一思忖,“观音奴可以练弯刀。”
“为什么?”
“你表面比谁都柔和,其实脾气倔得很,容易走极端,一旦招式用过了反而会伤到自己,练弯刀比较有转圜的余地。”夜来的父亲也曾这样品评她的格,所以她服气之余不住说:“哥哥太可怕了,我在你面前已经无所遁形了。”瞧她笑的,哪里有半分怕的样子。
他转身打量屋子,问:“这是什么地方?”他接不了她的话,因为忽然想起了为她换药时的旎光景。
“哦,是藏书楼。幸亏那些女真人不抢书。”他推门进去。月下璧架的书,比当父亲府中所藏还多。
“哥哥喜什么样的书?”
“《庄子》缥缈奇变,意气放旷。《史记》高古简妙,描摹入神。汉人的书里面,这两部最好。”
“怪不得,哥哥的刀法是道家风格呢。”他不知道她如何看出来这点,但她确实说出了神刀门武功的髓。
“观音奴看什么样的书呢?”
“《世说》啦,大晏小晏啦…我喜的书杂得很,七八糟的,”嘉树想,观音奴喜的是魏晋风度、承平气象,可知她虽然遭遇战祸,却仍是长于富贵安乐,不懂人间疾苦的。他忍不住借小晏的词来浇自己块垒:“相逢话相思苦,浅情肯信相思否?还恐漫相思,浅情人不知。”对他而言,也就只能讲到这种程度了。
夜来觉不出他的深意,自得其乐地续下去:“忆曾携手处,月窗前路。长到月明时,不眠犹待伊。”续完了还要取笑他,“哥哥是契丹的英雄,怎么也读这种绵绵的词啊?”是铁打的铮铮汉子,却被这小姑娘笑得耳廓发热。他想,你啊,也不是不解情事,为何对着我时一脸懵懂?又可,又可气,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他住心底的情,若无其事地问她:“这些书,观音奴都看过?”
“那怎么可能。商人之家,读书不能做官,不求显达,不过是喜而已。喜才会读,只读喜的。”在官本位和重农轻商的社会里,商人的地位很低,思想反而更开放,所以养出夜来这样的女儿。
4夜来完全康复时,秋意已浓。池里的荷花大半衰败,脉脉的香气却越发勾连不去。与她在这荒凉宅院里消磨光,他已忘却人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