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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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把另一只手也入他掌心。
他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拢起来,了我的手,责道:“傻不傻?既然这么怕冷,作甚么还一大早起来陪我来梅林?”说话时,他微微拧起眉望着我,眸光温柔,语气无奈。神间虽有一丝难掩的疲惫,只是身着的雪貂裘却将他些许苍白的脸庞衬得愈发俊美。
我本能地避开他的目光,尴尬一笑:“你才傻,一夜劳累未曾休息一刻,今雪大,何苦还要再来为我折这红梅…其实,其实夷光不梅花。”
“哦?”他轻声一应,握紧了我的手,笑道,“那你什么花,说说看。”
“天的樱花,夏季的荷花,秋的优昙。”
“唯独不雪天的梅?”我点点头,回眸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时,想了想,还是将话题移开:“楼将军告诉我你今将启程去雁门,是吗?”他眸一动,微勾了角,笑意淡淡:“对。”
“去和谈休战?”他闻言眸间更暗,凝眸看了看我后,扬扬眉:“对。”我心中一紧,不上前一步靠近他,抬眸望着他的眼睛,担忧:“匈奴人这般姿态分明便是想引你孤身犯险。这是陷阱,你当真要去?”他却声不动,薄抿了抿:“对,这是父王的旨意。”
“不能不去?”他沉着仿佛是经过一番认真的思量后,瞅着我的眸子里忽有光芒微微一闪。雪花飘得悠,他笑容温和,对着我轻轻摇头,叹道:“不能不去。”我心下一落,不再言。
前是逢十整,姑姑虽有孕辛苦却还是去了落峤谷,带回了晋襄的旨意。深夜子时里有内侍来敲门,当时我和晋穆在西楼小书房里作画未睡,晋穆去前厅领旨后让楼湛回西楼嘱咐我先睡下,而他自己却去了大书房,连夜招来墨家两位将军和狐之父子,一宿议事,未曾合眼。
我以为这般情景下一定是晋襄同意战。哪知今清晨醒来后,楼湛来见我却苦笑涩声,连说晋襄心狠心毒毫无父子常道。我疑惑不解,一问才知姑姑带回的晋襄旨意居然是让晋穆身赴敌营去谈休战。
夏惠曾说晋襄最宠晋穆这个儿子,为何我到安城后一步步看下来,入眼所见却尽是晋襄将自己的儿子用力往虎狼坑里推的决绝和狠心?-正想着心事时,手上忽地一凉。我回神,却见晋穆放开我的手转身走到一株梅树前折了几枝梅花,而后回头又握住了我的手腕,一声不吭地带着我慢慢走出了那大得似阵般的梅林。
回到西楼,我将花瓶里他昨入的梅花扔掉,换过清水,取过新的梅枝重新摆好,而后扭过头问他:“好不好看?”此时他洗过脸换了衣裳,正懒洋洋地躺在软塌上,横眸看了一眼梅枝后,目光却落在我的身上:“冰姿傲骨,清韵绝俗,当然好看。”言罢他脸上掠过一丝柔意,又笑起来:“你如今不它,迟早,定会上的。”我抿一笑,也不答话,只叫了几个侍女入房一起帮他收拾着行李。
他躺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忙碌,直到我把金丝玉衣放入行囊中后他才低声无奈地一笑,起身拉住我,挥手命侍女们都退了出去。
“怎么了?”我不解。
他俯身将金丝玉衣拿出来,递还给我:“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我走了之后…”言词一顿,他勾笑了笑,眸骤深,突然不语。我望着他,只觉恍惚中好似自眼前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抹挣扎的痛苦和无望的悲伤。
转瞬,他却又笑得自然:“这五个月陪着我,是不是很难受?”我怔着迟疑良久,轻轻摇了摇头:“我心甘情愿,何谈难受?”他垂眸瞧着我的眼睛,目光深邃专注,好似要直直望入我的灵魂。这一次我没避开,抬眸回望着他,勇敢坦诚,不藏心事。
他笑着了下我的发,手指绕到我的脑后,停留着,不再动弹。这般姿势让我觉得颇是费力,正要抬手拉下他的胳膊时,按在脑后的手掌却忽然用力,将我的脸颊按着靠入了他的怀中。自从那次在马车上与他说过之后,整整五月他便再未违诺抱我一下。此刻倏然而来的亲近叫我心底一慌,下意识地伸手抵住他的膛便要推他。
“夷光,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响在耳畔的嗓音低沉忧伤,听得我指尖力量顿散,手掌贴着他的膛,正触摸着他的续,一下一下,仿佛也震动着我的心弦随之起伏。他的双臂在紧紧收缩,直到搂得我快呼不过来了,他才停下用力,温暖的指尖抚着我脖颈处的肌肤,缓缓连。
我的手渐渐无力,垂落在身侧。
他轻声问:“我离开后,你会不会想我?”我沉默,答不出。
没人早上为我折梅,我怕会不适应的;没人夜夜陪我看书作画,我怕也会惘然失落的。只是,我的脑海深处最想的却还是另一人的容颜,夜夜,无时无刻,半年下来仿佛已成了习惯,已成了本能,思在骨子里,念在血中,想得心碎雄,任谁也难以抵消。
他身子一动稍稍离开我,低头,看着我的脸,目光暗沉:“不想?”我慢慢摇了摇头:“不是。会想的。”他低低一叹似松了口气:“那就好。”言罢,他又微微一笑紧紧搂住我:“我也会想你的,夜夜,无时无刻。”心弦终是狠狠一颤,刹那后,断裂绝然。
他却笑声清朗,这时才记得将刚才未说完的那句话补充完整:“我走后,你自己要小心。阿公这次不会陪我北上,但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将你带去安全之处。”我在他怀中点点头,心思一瞬缈忽,陡地竟飘去了无颜那给我送来的密信上,暗忖:若那人没按无颜所料来找我,那我要如何做才可保得双方两全?-巳时,上大夫公孙烈来侯府请晋穆,言称百官在城北长亭相送,仪仗护卫等皆已准备妥当,唯等穆侯到达便可出发。晋穆本要我留在府中不去相送,我一听心急,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拉住他的衣袖,不知怎地眸间竟隐隐润起来。
心中蓦然间似在无比担心,担心一切当真未能如我所愿,担心他当真会因他父王之故而心死如灰淡看了烽火刀戈、真的没有防备部署。尽管我心里清楚对晋穆这样的人而言,徒徒去送死的可能怕是万分之一也没有,但自己的心还是避无可避地揪作了一团。毕竟他若真的有事,始作俑者还是金城的无颜,而无颜做这事,却又一半是为了我。
见我执意相送,晋穆无奈,只得拉住我的手一起跃上马背,冒着风雪驰出安城。
城外两百黑鹰骑骑士皆褪去了黑甲黑绫,装扮做了普通的侍卫。百官跪地相送,不少人皆是面容不忍,隐有哀和担忧。晋襄居谷避世,一旨令下群臣即便有议也不得觐见谏书,此令是绝令,无可反驳下晋穆出使雁门势在必行,否则,便是罔顾君臣天阶的叛国逆贼。
他是如何地珍惜护自己得之不易的无上名声,又是如何地骄傲绝伦,君子行而有道,取而有仁,若要谋国得位,他绝不会愚蠢得将自己独身高处、面对万千箭蹙却还是狂妄无知地去自称“天下至寡,地上至孤”晋襄下了狠心定要为自己的儿子摆出这局险棋,晋穆除了去面对,别无它法。
离别酒三杯,饮过之后,晋穆拍拍我围在他间的手,扭过头来看着我:“夷光,下马吧。我要走了。”我掀开帷帽上的软纱凝眸看着他,心中一时触万千,忍不住轻声叮咛:“要小心。”他略一颔首,眸光温柔:“知道。”
“有事让魅儿给我报信。”我看着停歇在不远处枯树上的苍鹰。魅儿身上沾了一层薄雪,见我望向它,忙提了神调皮地抖抖翅膀晃了树下几个大臣们一脸的雪屑。
晋穆随着我的眼光望过去,见状忍笑,点点头:“好。”我手下倏地一紧,抱住他默了一会儿,然后松手,跳下马背,站在地上抬头望着他:“你走吧,我等着你回来。”他垂眸盯着我,神突然发怔。我对他轻轻一笑,落下了帷帽上的软纱,转身正待离去时,他竟猛地俯下身横又将我抱回马背上。我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地攒住他的衣襟,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觉面庞一凉,覆在脸上的绫纱被他挑指开。他的手掌托着我的后脑,脸骤然贴近眼前来,呼炙热,轻轻扑在我的脸颊上。我一惊刚要开口说“不要”词未吐,音未出,已被冰凉的紧紧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