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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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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终于带着鞍囊和装着竖琴笛子的包袱来到外庭,见到的是一片忙而有序的景象。太朝着中天爬去。一些人围着马匹动作麻利地拉扯马鞍的肚带和行李的马具,嗓门都扯高了八调。另外一些人脚步匆匆地四处往驮鞍里最后的补给品,或者给正在工作的人送上饮水,或者冲去取某种刚刚才想起来要带的物品。但是,每个人似乎都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巡逻道和箭垛里又一次挤了人,兴奋的气味在早晨的空气中噼啪作响。马蹄在石板上敲打着。有一匹驮马开始踢脚,马夫们冲过去安抚它。马匹的气味很浓重。守卫塔上的俯冲黑鹰旗帜在微风中飘扬,岚的斗篷在风力吹动下也想鼓动起来,但是被他斜背着的弓住了。

打开的堡门外面传来艾梅林的兵和弓箭手在广场集队的声音。他们是从侧门走出去的。有个号手在调试他的号角。

岚穿过庭院,有些守护者瞥了瞥他;当他们看到那把苍鹭宝剑时,有些人挑起了眉,但是没有人说话。半数守护者都穿着那件让人眼花缭的斗篷。兰恩的牡马曼达也在,高大漆黑,目光凶狠,但是兰恩不在,那些艾达依和女人们也全都不见影子。茉蕾的白母马阿蒂尓在曼达的身边优雅地踏着步。

岚的红棕小马站在外庭另一边的人群中,那边站着英塔和一个举着英塔的灰猫头鹰旗帜的旗手,以及二十个披着盔甲的战士,全都带着刃长达两尺的长,已经骑在了马上。他们的头盔脸罩挡住了他们的脸,口绣着黑鹰的金外套遮挡了他们的盔甲。只有英塔的头盔有一个尖角向上的新月顶饰,就在他的眉上面。岚认得其中几个战士。话、脸上有道长刀疤的独眼乌鲁。拉刚和梅西玛。还有其他跟他打过招呼、或者一起玩过石棋的战士。拉刚向他挥手,乌鲁则点头致意,但梅西玛是唯一一个冷冷地瞪了他一样然后把头扭开的。他们的驮马平静地站着,尾巴轻轻挥动。

岚把自己的鞍囊和包袱绑在红棕小马的高尾马鞍后面,高大的小马轻快地踩着小步。他一边喃喃说道,放松,红。一边踩镫上马,不过,他任由他的牡马蹦跳了几下,释放一下他被马厩困了这么些天来积聚的能量。

令岚惊讶的是,洛欧从马厩的方向骑着马朝他们走来。巨灵的坐骑蹄后长,个子又大又壮,比得过一匹上好的德胡兰牡马。在它的身边,所有其他马匹看起来都只有贝拉的个子那么大,可是,跟坐在背上的洛欧一比,它又几乎像是一匹小马驹。

岚看不出洛欧带了任何武器;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巨灵会使用武器。他们的灵乡已经提供了足够的保护。而且,在洛欧的旅行用品名单里,他有他自己心目中的优先选择。这一点从他那涨鼓鼓的长外套口袋就能明显看得出来,还有他的鞍囊的突出处,全都是书本的方形。

巨灵在岚的附近停下马匹,看着岚,穗子耳朵不太肯定地抖动着。

我不知道你也要来,岚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受够跟我们一起的旅行了。这一次,无法预测要去多久,或者要去哪里。洛欧的耳朵略略竖起。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些。再说了,那时候的我仍然不变。我不能放过见证历史如何围绕taveren编织的机会。而且,还可以帮忙寻找号角马特和珀林骑马来到洛欧身后,停了下来。马特的眼睛四周似乎有一点疲倦的黑眼圈,但是他的神情容光焕发。

马特,岚说道,我为我说过的话道歉。珀林,我不是有意的。我是个傻瓜。马特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对着珀林用口型说了句什么岚听不到的话。马特只带了他的弓和箭袋,而珀林还在带上挂了他那把斧刃一边是半月另一边是尖钉的斧头。

马特?珀林?真的,我不是他们俩朝着英塔骑去。

岚,你的外套不适合旅行。洛欧说道。

岚低头瞥了瞥自己深红袖子上的金玫瑰,皱起眉头。难怪马特和珀林仍然以为我在装模作样。当他回到房间时,他发现行李都已经被打包送走了。据仆人们说,他的所有朴素外套都在驮马的背上;留在衣柜里的外套至少都跟他此刻穿着的这件一样花哨。他的鞍囊里除了几件衬衣、一些羊袜子和一条备用子之外,没有其他衣服了。至少,他还是把袖子上的金绳取下了,不过他把红鹰别针放在了口袋里。必竟那是兰恩的礼物。

今晚扎营的时候,我就会换衣服,他喃喃说道。他深了一口气,洛欧,我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你完全有权利为了那些话而讨厌我,但是,我希望你不会。洛欧咧嘴笑了,他的耳朵竖了起来。他把马匹移近了些。我常常说不该说的话。长老们总是说,我的话比我的脑子快了一个小时。兰恩忽然出现在岚的马镫旁边,穿着那件可以让他在森林或者影中隐身的灰绿鳞片盔甲。我要跟你谈谈,牧羊人。他抬头看了看洛欧,建造者,我需要单独跟他谈谈,请你原谅。洛欧点点头,骑着他的大马走开了。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听你的话,岚告诉守护者,这些华丽的外套,还有你教我的那一套,没有什么帮助。牧羊人,当你没法取得大胜利的时候,要学会足于小一点的胜利。如果你让她们以为你不仅仅是个容易对付的农家男孩那么简单,那么你就取得了小胜利。现在,闭嘴听我说。我只来得及给你上最后一堂课,也是最难的一堂:收剑。这段时间以来,你每天早上都叫我花一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光是练习出这把见鬼的宝剑然后回去。站着练、坐着练、躺着练。我觉得,我已经可以把它收回去而不会把自己割伤啦。我叫你听着,牧羊人,守护者低吼道,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你不惜一切代价要达成的目标。它也许是在进攻中发生,也许是在防守中发生。唯一能够成功的方法,就是容许你自己的身体充当剑鞘。这太疯狂了,岚说道,为什么我会?守护者打断了他。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牧羊人,当收获值得以如此代价去换取时,你别无选择。这一招叫做收剑。记住了。艾梅林出现了,带着手握手杖的莉安娜大步走过人头涌动的庭院,阿格玛大人走在她的身边。虽然法达拉的领主穿着一件绿天鹅绒外套,但是走在如此多身披盔甲的战士之中一点不显得格格不入。其他艾达依仍然没有出现。当他们从岚身边走过时,岚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只言片语。

但是,母亲,阿格玛正在争辩,您到这里之后,本没有机会休息。至少再多留几天吧。我保证,今晚将会举行一个您在塔瓦隆难得举行的盛宴。艾梅林的脚步丝毫不慢,摇着头。我不可以,阿格玛。你知道,如果我可以我会留下的。我从来都没有计划要留很久,而且有很多紧急的事情等着我回到白塔去处理。我此刻应该已经回到那里才对。母亲,您这样今天来明天走让我觉得惭愧。我向您发誓,昨晚的事情不会再度发生。我已经把城门的守卫人数增加为三倍,跟堡垒里一样。我从镇里请来了杂技演员,还请了一个来自莫斯拉的游诗人。再说,伊撒国王正打算从法莫兰前往这里。我已经派人送信去了,就在他们的声音随着他们穿过庭院的脚步越来越小,被准备工作的喧闹掩盖了。艾梅林甚至没有往岚的方向瞥一眼。

岚低头看时,守护者已经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洛欧骑马回到岚的身旁。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男人,是不是,岚?他本来不在这里,然后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你本看不到他的来去。收剑。岚打了个冷战。守护者一定都是疯子。

艾梅林跟一个守护者说了几句话,那个守护者忽然跳到他的马背上,向着大开的堡门冲去,还没跑到堡门前就已经加速至全速飞奔。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她的姿态似乎催促他跑得更快。

他这么匆忙要去哪里?岚心里疑惑,不大声问了出来。

我听说,洛欧回答,她今天要派人出去,一路跑到阿拉都曼。传闻说阿漠平原那里有麻烦,艾梅林殿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选择现在派人去?从我听说的来看,这个麻烦的谣言是这些艾达依从塔瓦隆带到这里来的。岚觉得心寒。在家乡,伊雯的父亲把一张大地图挂在他们家。在岚明白梦想变成现实之后是什么样子之前,他看着它向往过许多次的地图,做过许多梦。那张地图很古老,显示着一些来自村外的商人说已经不再存在的土地和国家,但是,上面标有阿漠平原,就在投门岭旁边。我们会在投门岭再见。据他所知,那个地方几乎在世界的另一边,位于艾莱斯大洋边上。那跟我们无关,他轻声说道,跟我无关。洛欧似乎没有听到。他用一香肠似的手指着鼻翼,仍然看着那个守护者离开的堡门。如果她想知道,为什么不在离开塔瓦隆之前派人去呢?但是,你们人类的行为总是不可预料,兴奋过度,总是四处跑、四处嚷。他的耳朵尴尬地僵住了,我很抱歉,岚。你明白我说我总是不想清楚就发言的意思了吧。我自己有时候也很鲁莽而且兴奋过度,你知道的。岚笑了。他笑得很虚弱,但是,有事情可笑觉很好。如果我们能有你们巨灵那么长寿,也许我们会活得更安稳。洛欧已经九十岁了;按照巨灵的标准,还差十年才有资格独自离开灵乡。他一直声称,他偷跑出来就是他的鲁莽的证明。如果洛欧是一个兴奋过度的巨灵,那么岚猜想大多数巨灵一定像岩石一样。

也许是吧,洛欧沉思道,但是,你们人类的一生能做许多事情。我们却只会缩在我们的灵乡之中。种植博树林,甚至建造城市,都是在漫长的放逐结束之前完成的。洛欧所珍视的是博树林,而不是人类记得的巨灵建造的那些城市。洛欧离开他的家乡,就是为了看看博树林,看看那些巨灵培育出来、让巨灵建造者怀念灵乡的树林。自从我们找到回归灵乡的路之后,我们艾梅林朝他们走来,洛欧的声音小了下去。

英塔和其他战士在马背上挪动身体,打算下马下跪,但是,她示意他们不要动。莉安娜站在她的身边。阿格玛站在她身后一步之处,从他沉的脸看来,他似乎已经放弃说服她多住几天的努力。

艾梅林先把他们逐个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说话。她的目光在岚身上停留的时间跟其他人一样长。

愿和平眷顾你的宝剑,英塔大人,她终于说道,向建造者致敬,洛欧kiseran。这是我们的荣幸,母亲。愿和平眷顾塔瓦隆。英塔在马背上鞠躬,其他石纳尓人也是。

向塔瓦隆致敬。洛欧鞠躬说道。

只有岚,还有站在队伍另一边的他的两位朋友,得笔直。他想知道她对他们俩说了些什么。莉安娜对着他们三人皱眉,阿格玛睁大了眼睛,但是艾梅林毫不在意。

你们前去寻找瓦勒尓之角,她说道,你们肩负着世界的希望。号角不能落在错误的人手中,尤其是闇黑之友的手中。不论吹响号角的是谁,那些响应号角召唤的人都会出现,他们是跟号角连结在一起的,而不是光明。战士之中起了动。每个人都以为那些从坟墓中召回来的英雄之魂会为光明而战。如果他们会为闇影而战,那么艾梅林继续说话,但是岚没有再听。那些注视的眼睛又回来了。他的颈后汗倒竖。他抬头看着庭院上方的箭垛,看着墙顶巡逻道上挤着的人群。那双一直隐藏着跟踪他的眼睛就在那里的某处。那凝视就像污油一般粘着他。黯者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么,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他在马鞍上扭动身体,拉着红转动,搜寻着。红棕小马又开始跳步。

突然,有什么东西贴着岚的脸飞过。一个在艾梅林身后经过的男人喊了一声倒下了,身上出一支装着黑箭羽的箭。艾梅林站着,平静地看着她袖子上一个裂口;血缓缓地染红了灰的丝绸。

一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外庭里忽然充斥着哭叫和喊声。墙上的人群疯狂转,院里的每一个战士都拔出了自己的剑。就连岚,也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剑在手中。

阿格玛朝着空中挥舞宝剑。给我把他找出来!他咆哮,把他带到我的跟前!当他看到艾梅林袖子上的血时,脸由红转白。他跪倒在地,低着头。原谅我,母亲。我没能保护您的安全。我很羞愧。胡说,阿格玛,艾梅林说道,莉安娜,停止在我身上大惊小怪,去看看那个男人。我洗鱼的时候不止一次把自己割过比这严重的伤,那人现在就需要帮助。站起来,阿格玛。站起来,法达拉领主。你没有失败,你没有理由羞愧。去年在白塔,我自己的守卫看守着所有塔门,我的身边全是守护者,一个拿着刀子的男人还是设法走到了我身边的五步之内。毫无疑问,那是个白斗篷,虽然我没有证据。请你站起来,否则,你会令我蒙羞。阿格玛缓缓地站起来,她用手指抚着撕开的袖子。对白斗篷来说,甚至,假设那是个闇黑之友,这一箭也得太没准头。她的目光往上一闪,上了岚的目光,如果,他瞄准的人是我。在他来得及从她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之前,她的凝视已经转移,但是,他忽然很想下马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