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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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夏塔山谷,坐落于洛矶山脉的中段内侧,它地处要冲,形势险要宛若隘口。昔美国开拓西部之时,多沿着几条主要路线垦荒,其中的一条就经由卡夏塔山谷延展至西部内地,所以这座山谷的开发可说是相当的早。
十九世纪,政府开始经营建造横越本土的跨州铁路,卡夏塔山谷以其位居通枢纽的绝佳地点而成为数条干、支线铁路的转运站,同时也引了大批的农产品来此集散。人创造商机,商机带动人,不多久,山谷里就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市镇。
虽然近三十年来,航空飞行机已成为美国内东西部往来的主要工具,在陆上客运逐渐式微的今天,陆地货物运输仍占着全国极大的比例,卡夏塔山谷也因此保持着其通重镇的优势地位,而除了铁路之外,现在也有若干条州道、联邦道路在此会,更加速了运输程的机动,也说明了它是在通上不可或缺的重要枢纽。
但是便利的通也带来一些问题。畅通无阻的往来方式带动了大批人群的过境,进进出出的高动促成了山谷的都市化,但相对地也提高了犯罪的比例。山谷里的犯罪类型和数量不再是简单的地方警长就能够处理,所以当局在此特设警署藉以维持治安和打击犯罪,而本地的民选警长制度仍然保留,以专办地方上的小纠纷,遇有重大案件时再由州派设于此的刑警队协助调查,简单地说,就是双管齐下的两支作业线。
近年来,联邦政府有鉴于国内毒品泛滥之严重,并其兼之而来的暴力犯罪频繁,逐征得各州同意,在数个重要的通点上设有专缉人员,其成员皆是从各州警、医、法三领域中的优秀人才甄选而出。他们常以两人为一组行动,以各种通据点为出发,展开追索侦查工作。
在卡夏塔山谷中的缉毒组共有十一人,以总督察詹姆士·英格索尔为领导中心,一一过滤往来山谷的旅客,采取以点来掌握线和面的闸门策略。这个组织的任务对外界都是绝对保密,就连成员也都是以当地警署的警员作为对外的身份掩护,警署里也只有绝少几位知情者才明白他们是体制外的组织,谁也想不到山谷里隐伏着干练的探员。
相对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人事,山谷本身的自然环境就显得单纯许多,虽然不能说是顶好,但在某些方面却拥有相当不错的生活条件。
同名的溪于仲时节解冻,从山顶涓而下的融雪更为河川注入充沛的水量,也带来无限蓬的盎然生机。溪蜿蜒于碧绿的谷中,形成一幅优美的画面,狭长的山谷也随着这条水带开展,河的两岸就是起始繁荣的源地。但随着都市计划和环境保育呼声的提高,市中心和商业区已渐渐迁往谷地南方。铅华洗尽的河岸变成了郊区和保育公园。
至于气候,拜卡夏塔溪的调节和洛矶山的屏障,夏季凉宜人,秋的气温略低,但也只要多加注意衣着即可。最可怕的是严寒的冬天,冻彻心肺的冷风顺着山脊线一路下降直灌进山谷里,整个冬季中都不断吹着这种刺入骨髓的山风,温度低得让人受不了,强风更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许多老年人因为承受不住恶劣的天气而纷纷搬离,他们涌向光充足的加州或南海岸去。面对这终不绝于耳的风声,居民们虽然因此增加了许多生活上的不便和困扰,但他们也颇能苦中作乐地把这种现象视为山谷的特之一,所以,每当冬季来临之时,他们总谑称卡夏塔为“风之谷”以此象征一个季节的循环又将开始。
放任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无意识地端着还在袅袅冒烟的茶杯,耳里是冬风呼啸不止的狂吼,它持续无闲歇地猛力扑打着其势力所能及的一切范围。
倾耳听着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声音,佳瓦怔怔。
他不喜风,非常非常不喜,几乎是到了极度厌恶的程度。风声,听起来总是那么凄厉,那么冷,又那么的孤独,仿佛是行只影单的鬼魂在寻找归宿,总让人的希望变成心碎,再慢慢转成绝望。
其实,小时候他是很喜呼呼而过的风声的。一间大屋子里,一家人齐聚在一起,屋外是凄凄的夜风,但是他不畏惧,因为他能体认到自己是处在温暖的怀抱中,黑夜永远只能在外徘徊而无法进袭。在那种幸福的时光里,冷风只会让火光变得更加明亮,只会让他们的心更澄澈。寒冷,让团聚的时间变得更弥足珍贵,有黑暗悲惨的陪衬,才能显现出幸福的甜。听到那仿若哀泣的风声,他的心里虽然震颤不已,但他也更能受到家人相聚时的欣喜悦,那让他产生无比的安全。
悲剧,就这样发生,如此毫无预警地大举袭来,自己只能束手无策地接受打击。佳瓦依稀记得那夜的风像发狂了似地刮啸着,强烈到让他有种自己仿佛是那在风中哭泣的鬼魂的错觉。从此他就害怕冬夜,更恐惧那种不确定会随时再度袭向自己;从此他和蓝特两人就像失去依靠的幼兽,只能彼此互伤口,只能相互哀哀泣诉。
之后,又是悲剧,也是一个有风的夜晚。三个心的亲人都在风夜里丧失生命,因此,在他的记忆中,死亡和冬风已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每次一吹起那样的狂风,他就会失去心中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只是这一次留下他自己一人,就算伤得再厉害、再严重也没有人知道。
一阵厉风又长啸而过,佳瓦不自觉地缩起身体,把自己蜷在沙发最深处。室内明明开着暖气,他却觉得冷得难受。
弗列特·达·冯尔南被地方检察官提起公诉,经法庭判决一级谋杀确定后,遭处二个无期徒刑。不判处死刑的理由是被告的神状态已濒临崩溃,他数度向庭上及陪审团自陈其罪,并要求以死亡作为补偿。
每次开庭佳瓦都有出席,一方面他是检察官的证人,另一方面,代表着死者家属,他要亲眼看到凶手下地狱!但是奇异地,当他在法庭上看到弗列特那副几疯狂的模样时,他竟完全受不到一丝快,只有深沉的悲哀彻底笼罩他的心,是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受伤之后他对痛楚已经麻痹了?他不知道。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伤之后,他又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这段期间内,贝尔克特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好似生怕他会突然不见一般。想到贝尔克特,他不又会连带想起他那天的情告白。病上,佳瓦几度揣摩他的真正意图,但总是一团,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差不多痊愈出院之后,佳瓦本想回碧园去,可是贝尔克特却死求活求地硬是要佳瓦搬来和他同住,说什么要负起上次没有照顾好佳瓦的责任,他还怕佳瓦铁石心肠不肯答应,居然把警长、医师都请来神训话,想施加力让佳瓦点头,还说如果他真的不愿搬过去的话,那贝尔克特就自己搬到碧园和他同住!言下之意就是威胁说就算他不答应,结果也是一样的。
佳瓦那时真觉得自己是惹到了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大麻烦。懒得再继续争论,他允许了贝尔克特的请求,实际上,他也想藉此暂时逃离开那有着太多窒人回忆的家园,让自己可以从无言的力下稍微口气。
搬到贝尔克特家中,他依旧是睡在原来的那个房间。头天夜里,贝尔克特竟语出惊人地说要和他一起睡,佳瓦闻言登时呆楞,随即严辞拒绝他。贝尔克特不死心地使出水磨功继续人,搬出一大堆理由,什么“怕他半夜旧伤复发没有人照顾”啦、“担心他会寂寞”啦、“两个人一塌睡比较有安全”等等之类的藉口,但佳瓦只是冷眼看着他耍宝,不置一词。最后,贝尔克特黔驴技穷,只得状似无辜地说:“我不会来的啦!你要相信我,在你还没有答应之前,我会克制自己守规矩的!”佳瓦最初还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一番推敲之后,双颊立时红,大半是因为气恼。他用力地把贝尔克特推出门外,并警告他不准再说些奇怪的话,否则他立刻搬回碧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红的效应,他觉得自己这番话好像一点吓阻力也没有。贝尔克特则是有恃无恐地回嘴说要和他一起搬过去。
佳瓦“砰”地一声关上门,还锁上了门锁,完全不理会门外贝尔克特的呼喊。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之后,佳瓦也到相当疲倦,就直接躺上用棉被蒙着头沉沉睡去。
隔天清早醒来,打开门时他才发现贝尔克特就睡在门口,他的心脏仿佛遭了一记重击,更讶异地发觉自己竟觉得很不忍心,甚至还有点心疼的觉。
无奈地蹲下身,他轻轻摇醒和被睡在地上的贝尔克特,看着他睡眼惺松的模样,佳瓦不到好气又好笑。当天晚上,贝尔克特再度提出一起睡的请求时,佳瓦只得答应他,但实际上,贝尔克特也仍旧是在打地铺,只是地点从客厅变到房间里而已。
佳瓦不断安着自己,想为自己这个答应他的怪异行为找出正当理由:天气寒冷,睡在没有暖气的客厅里一定会生病,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贝尔克特的家,他有权利也有自由决定要睡在任何地方。这样想了之后,佳瓦觉得心下舒坦许多。
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之后,贝尔克特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临时出差三天。临行那天,贝尔克特一脸凄苦样,竟似要落下泪一般,还不停语重心长地叮嘱佳瓦常生活所须注意的细节。佳瓦好笑地想着: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要离家远行了。
末了,贝尔克特像哀怜的小狗般近身来,用企求的眼神看着他。
“我现在要走了,能不能给我一个临别之吻?”佳瓦闻言瞬间僵硬,他撇开视线不敢直视贝尔克特的脸。
“唉,好吧,那,让我亲亲你好吗?”这不是和前项要求没两样吗?拗不过贝尔克特的哀求,佳瓦只得点头。饶是自己答应的佳瓦仍紧张得全身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