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狠斗黑须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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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金手,道:“我早就怀疑那李大户有问题,志中兄这一叙述,更加强了我这个疑点。对,果然其中有鬼。”杨陵笑地道:“说来听听,混小子。”雷一金嘴,道:“因为我们一直只是判断‘三元会’的爪牙在搞鬼,却并无实证,所以,方才我已然暗自决定要先往‘上饶’走一趟,一则探望我那马大哥家人,二来亲自到李大户去再详细问上一问,大约是直觉吧,我老觉到李大户不太对劲…我此刻仅是暗自决定而已,尚未找到什么可疑之处,如今志中兄这一推敲,便给我寻出破绽来了!”顿了顿,他又兴奋地道:“试想,我那马大哥当年也是个了得人物,那几手把式相当硬朗,若有人在外头想击倒他,势必引起一声斗,而晏修成虽然身体受伤,但那只是皮,武功仍在,亦不是简单得可以手到擒来的,他二人如果在城里或半途上遭受袭击,必会奋而抗拒,这一抗拒,必会有路人及住户闻到异声,如今却没有人知道此事,那么,便说明了一点”老成持重的杨陵微微一笑,道:“这一点乃是说,老马与姓晏的并未走出李大户家?”李志中犹豫了一下,低低地道:“但是,李大户的仆从门役却也证实马老大与晏修成确已离开…”雷一金大笑道:“他们一丘之貉,那些下人怎么可能不帮主人说话?”李志中一拍脑袋,道:“娘的,我这木头脑袋,怎么会想不到?”杨陵一捋胡须,颔首道:“其实,我老头子方才也和混小子的想法无异。呵呵,我也在心底暗暗猜疑李大户不对劲呢!”南铁孤吁了口气,道:“不论这猜测是对是错,却也不失是条追寻的线索。兄弟,你下一步准备如何进行?”雷一金哂道:“当然先去‘上饶’县城,到李大户那里拜访拜访。”南铁孤道:“何时启程?”雷一金平静的,道:“明天。”
“什么?明天就要走?”南铁孤叫着。
雷一金摊摊手,道:“救人如救火。大哥,耽搁不得的,我不能将马大哥救出,使他们家庭重圆,于心难安!”李志中迟疑着道:“我…我们一路走吧?”雷一金微微一笑道:“谢了,我这只是拜访,又不是干别的事,用得着吗?你们在此等我,最多三天,我就赶回来。”杨陵沉声道:“小子,你别逞能…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万一出了差错,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兄?”雷一金望着师叔,平静地道“师叔,我真的好了,你老相信我,你也明白我,允诺之事,就必须完成,何况,马大哥又为了我栽进去了,更是刻不容缓!”杨陵深沉地望着他,低低地道:“金儿,我知道拦不住你,记住,不要恼我。”雷一金齿一笑,道:“当然。”杨陵道:“还要注意你的身体!”雷一金用一抹真挚的目光答复了杨陵的问题。
东方才现出一抹曙光,雷一金驭着他的“小白龙”快马加鞭地赶向了“上饶”
“武田埠”离着“上饶县”若是寻常脚力来说,大约得走两才赶得到,但“小白龙”神骏无比,持久耐力,当已时,业已奔近了“上饶县城”他没有进城,缭着围圩直往“大肚镇”赶去,那里,有马大器的庄院。
片刻后,他已来到了马大器那座四合院的住宅之前,他抹了把汗弹向夜空,翻身下马,笔直地穿过两边土砖瓦房,大步来到中间的大瓦房门槛。
深了口飘散在空气中的稻米味,那种意味是淳厚的,朴实的,还带着几分浓重的泥土气息,就宛如一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雷一金静静地朝房舍四周览了一遍,他借着这短促的空隙,重温着他对这宅院主人的依样及缅怀,蒙龙里,他似又坐在瓦房后的凉棚下品茗聊天,在微风习习里,耳际漾着他马大器的朗笑声…。
“雷一叔叔!雷一叔叔!”有人在喊他。
雷一金蓦然醒悟,迅速转身,嗯,四合院外,一个高头大马的年轻人飞一样奔到了他的面前!
那年轻人生得浓眉大眼,膀阔,一身肌油黑发亮,尤其他脸上的那蒜头鼻子,简直就和马大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雷一金大喜上,叫道:“庄子!”这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马大器的独生儿子马学礼,他的小名叫“庄子”!
马学礼抢到雷一金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也顿时红了眼圈,哑了嗓门,他动,悲愤,又加上无比的喜悦声调颤抖着叫:“二叔,二叔啊,你真来了,自从李大叔离开后,娘她嘱咐我夜守着。二叔,侄儿的眼也望穿了,心也急焦了。二叔,我爹的事你老要作主啊!”其实,雷一金比庄子大不了几岁,打从跟马大器结那天开始,马大器就让自己儿子以叔侄之礼待雷一金。
雷一金一把将他撬起,疼惜地道:“你放心,傻小子,我就正是为了这档子事来,莫说这还是我牵累了你爹,就算不是,我也不能坐着看戏?”马学礼了鼻子,呐着声道:“二叔,我爹和晏叔就在前些天去李大户家里喝酒,以后再也没有回来,不久前来了一位李大叔,还叫侄儿陪着他又去寻访了几次——”雷一金颔首道:“事情我全知道,这些天可有什么新发现?”马学礼摇摇头,直愣愣地道:“全没有,侄领着家里上上下下十来个长工都四处找遍了,城里城外的人那里也都去问过好多次,俱没探得爹和晏叔的下落。”雷一金镇定地道:“你娘好吧?”马学礼着一双大手掌,哑涩涩地道:“不瞒二叔说,才是几天工夫,娘把一双眼全哭肿了…”雷一金叹了口气,愧疚地道:“唉,都是我给你爹娘添的麻烦。”这时,瓦房里间已传来一个闷恹恹,哑苍苍的声音:“庄子,你在和谁说话呀?”马学礼叫了一声“娘”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进去,一面大叫道:“娘啊,你老甭愁了,雷一二叔来了啦!”雷一金缓缓地自行进屋,在一张太师椅上落座,他也才刚刚坐下,里间的门帘一掀,一个胖敦敦,白的中年妇人已颠着一双小脚急忙走了出来,她一眼看见雷一金,有若见到救星一样,也忘了礼数,先合什念了一声佛,然后,她又哭又笑地奔近雷一金,一把拉住雷一金的手,抖抖索索地道:“二弟啊,上天保佑我那老马命不该绝,你可真赶来啦,我做嫂子的没有一天不叨念着你,就盼菩萨驾起一阵清风把你送来…这是作的什么孽啊,老马在外头闯的年岁全没遭遇这种事,不想洗了手反而出漏子…”雷一金被她连球泡似的一阵子话窒得不了嘴,现在才算有了开口的机会,他先把老嫂子扶着坐下安道:“不要急,嫂子,我就是为了这档子事特别赶来的,咱们慢慢商量着办,包管能把大哥及姓晏的找回来!”这位马大器的女人出手巾擦了一把鼻涕,——田氏安心不少地道:“你来了我就宽畅多了。二弟,除了你,只怕谁也不能把这件事料理清楚。说起来也叫人怪啊,跳蹦蹦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会直愣生的不见了呢?讲起来谁也不相信哪!”雷一金低沉地道:“在出事之前,嫂子,可曾有过什么岔眼的征兆?”田氏了红肿的双眼,涩涩地道:“没有,一点也没有。”雷一金舐舐嘴,道:“嫂子,这件事,我已揣摸出个六七分来了,你别焦急,我总会尽力去办。”顿了顿,他又沉声地道:“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大哥。
他这次的出事,极有可能是因为晏修成的事才牵扯卷了进去,而晏修成又是我为大哥引见后托大哥照顾的,假如没有这档子事,大哥也不会出漏子了。”田氏连连摇手,一脸诚挚地道:“二弟,你快莫如此说话,你和你大哥同生死,义比山高。兄弟之间原该患难相共,祸福与偕,说什么连累,又道什么牵扯?这全是兄弟应该尽的本分,你别看嫂子我是个妇道人家,你们道上的传统与讲究我也明白,假如连这一点点小事也怨天尤人,那还算什么义气呢?”擦了把鼻涕,又道:“当年要不是你拉那么一把,老马也不会有今天啦。二弟啊,老马和晏修成能平安回来自是最好,要不,我…我也决不会怪你!”雷一金动容地道:“嫂于,你这一说,我就越发惶惭不安了!”田氏又擦擦鼻子,苦生生地笑道:“二弟,平素虽然嫂子我和你不大多谈,全由你大哥陪你,但是你的为人心地嫂子我也常听你大哥提起,你大哥你疼你,就算他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在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你也和嫂子我的亲弟弟一般,任什么事都别和嫂子讲客气,你一客气,嫂子就更难过。”雷一金拱拱手,道:“谢谢嫂子厚…”他又一咬牙,道:“真是的,我若找出了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我不分了他的尸就算他八字生得巧!”田氏忙道:“歇歇火,二弟…”接着,田氏又小声道:“二弟,你刚才说,已经有了点眉目了?”雷一金点点头,道:“不错,嫂子,那李大户有问题!”田氏怔了怔,惊愕地道:“李大户?二弟,李大和你大哥在银钱上时常来往哩,我们庄稼收成也大多卖给他…你不会搞错吧?”雷一金苦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嫂子,如今数他最是可疑,当然,我也希望不会搞错,反正有一条路总得顺着这条路追寻下去!”田氏叹道:“眼前我已是六神无主了,二弟,这档子事便全托付你,还求上天保佑我那老马与晏叔莫出差池,等着你去搭救。”雷一金喟了一声,道:“但愿如此,嫂子。”田氏一转头,叫道:“庄子,你这浑小子啊,你二叔老远来了,你就连一杯茶也不晓得端来吗?”屋里传来马学礼的回应,片刻后,他已端了一杯茶走出,双手置于雷一金前面桌上,一面呐呐地向他娘道:“娘,我进屋去找东西了。”田氏一瞪眼,道:“找什么东西?”马学礼了口唾沫,一双大手直往腿上磨,他嗫嚅着道:“我…我在箱子里头将爹藏着的那两把‘手钩子’找了出来。”田氏呆了呆,一呆之后,立即怒道:“你这浑虫啊,你爹业已洗手归隐了,这才把那两双当年闯道的玩意收进箱底。
你,你却又翻出来做什么?”马学礼怯怯地道:“娘,我是想要和二叔一道去寻爹,那两把‘手钩子’我也会用,爹以前教过我几个式子。”雷一金严肃地道:“庄子,你孝心可嘉,是个好孩子,但这件事不用你去,二叔一个人足够了。再说,二叔要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很险恶,你的功夫还不到家,一个不好再叫二叔反过来照应你,不就更麻烦了?你要知道,你爹都退出江湖了,你就越发不能往里跳,任什么全别沾,而家里你娘还须要你侍候,不可以由你涉险,这件事就算如此了,我去办,你陪着你娘听话吧!”马学礼犹想再求,他方待开口,雷一金已是神一凛,双目如刃般扫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马学礼心头蹦跳,垂下头去不敢启齿了。
氏连忙在旁边道:“你二叔说得对,庄子,你不要去增添累赘,反给你二叔加麻烦,若是你爹出了险,你再犯上事,那就叫不值了。”马学礼唯唯诺诺,只好打消念头,于是雷一金又问明了那城里李大户的住处,再仔细地探听他家里有些什么人,田氏一一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不足的地方,由马学礼在一旁补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已是啼二遍,田氏忙去煮了宵夜,叔嫂母子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雷一金开始调息。
雷一金匆匆忙忙用过早膳,一抹嘴,就站了起来,他把身上抄袭了一下,便向田氏告辞。
田氏及儿子马学礼亲自送雷一金出了门,那边,一名大的长工替雷一金将喂足了料的“小白龙”牵过来,雷一金谢了一声,接过缰绳,面对田氏道:“嫂子,我这就去了,有没有消息,我会很快回来告诉嫂子,在家里门户要当心些,庄子督促着下人们多留神。”他靠近了一点,小声道:“还有,如果事情如我所料,只怕对方会有人暗里伏在四周监视此地也未可定,总之,多小心!”田氏连连答应,一面却不安地移目四瞧,马学礼这憨小子一捋衣袖,气昂昂地道:“二叔放心,侄儿若有发现那些鬼头蛤蟆脸,就是不砸断他的一条腿,也要剥他一层皮!”雷一金哈哈一笑,道:“好,虎父无犬子。庄子,听说你爹当年,就是你这么威风八面。”几句话说得马学礼又惊又喜,他裂开了大嘴,越发英雄地道:“多谢二叔夸奖,家里自有侄儿照料了!”雷一金斜身上马,一拱手道:“嫂子,我去了!”田氏连忙福了福,马学礼也跟着弯,雷一金口中“得儿”一声,小白龙已撒开四蹄,发风似的扬尘而去!
从西郊进城.也不过只是盏茶工夫,略经询问,雷一金已找着了坐落在城里南大街“和贵巷”里的李大户宅院。
望着那一片深沉的屋宇宅院,雷一金抛蹬下马,他今天穿的是一裳纯黑紧身衣,外罩纯黑长衫,黑头巾配着黑鞋靴,周身一片黑,缀着黑的却是那一排前雪亮黄铜扣子,看上去,他是显得又悍野、又英武,而且,在悍野与英武中,还带着那么几分出奇的俊俏及洒逸!
任坐骑徜徉在“和贵巷”之内,雷一金大步登上了李大户宅院前七级宽大石阶,他朝着黑漆大门上那对犬环扮了鬼脸,伸手重重擂起门来。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擂门声又响又急,就像是一百个鼓手在敲着大鼓,两扇沉厚的门扉,被雷一余震撼得都在簌簌摇晃了!
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匆匆来到门后,随着传来一个暴的吼声,道:“停手,停手,妈的皮,你这叫敲门吗?这是他妈的要拆房子了!”雷一金收手,微微退后,须臾间,两扇黑漆大门“呀”然启开,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半座山似的当门而立,他那张黑黝黝的,横面的脸膛上着无可掩隐的愤怒,一双火暴的眼瞪着雷一金,一双茸茸的手掌叉在际,着那肥虬突的膛,喝,就像能将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