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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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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人青道袍,长髯修躯,手中提着一柄金的拂尘。

林寒青不识两人,但见这一僧一道举止的凝重,气度沉稳,即知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西门玉霜伸出纤纤玉指,暗自解开林寒青身上的道,低声说道:“来人个个武功高强,动起手来,只怕我无能兼顾到你,还你自由,你要自己珍重了。”只见周簧一抱拳,道:“西门姑娘,还记得老夫么?”西门玉霜冷然一笑,道:“剥了你的皮,我也认得出来。”周簧脸一变,要待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了下去。

皇甫长风道:“区区无名小卒,姑娘想是早忘去了?”西门玉霜道:“南疆一剑皇甫长风,对么?”皇甫长风道:“正是在下。”那身被黄架裟的枯瘦和尚,道:“久闻姑娘见识广博,不知是否认得贫僧?”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少林寺硕果仅存二僧之一长眉罗汉天平,对是不对?”天平长叹一声,道:“姑娘果然渊博,老僧已三十年未离篙山本院一步,姑娘竟能一语道出,佩服,佩服。”那青袍道人道:“姑娘可识很贫道来历?”西门玉霜冷然一晒,道:“金佛道长,你手中高举标帜,生怕世人不识,哼!不知你害不害羞?”金拂道长谈谈一笑,道:“姑娘好厉害口齿。”周簧重重咳了一声,道:“姑娘既能一口道出我等四人来历,足风高明,但不知肯否给我等一个薄面?”西门玉霜仰望天,道:“如若我猜功不错,该是还有一个人来。”周簧道:“什么人?”西门玉霜:“李中慧。”周簧微微一怔,还未及答话,西门玉霜又接口道:“别礁这等简单的事,如若不是那李中慧从中主谋,只怕你们还想不出来。”金拂道长拂动了一下手中的金拂,道:“周兄,这位西门姑娘既是无意和解,那就不用谈了,还是从武功上分出强弱生死。”西门玉霜道:“好!你们是一齐上呢?还是车轮战法?”这四人无不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西门玉霜这等讥讽之言。顿使四人面红耳赤,半晌答不出话。

原来,这四人都是受那李中慧安排而来,李中慧事先曾经说明,‘西门工霜武功高强,如若个别和她动手,只怕是难以胜她,但被西门玉霜抢着先机拿话一,四个人反而不好承认,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应才好。

良久之后,还是周簧接口说道:“如若照那李姑娘的意思…”西门玉霜道:“你们是一齐出手?但如不照那李中慧意思呢?”周簧道:“咱们分别领教姑娘武功。”西门玉霜道:“好!随便你们如何,联手齐战,单打独斗,均无不可,我一概奉陪就是。”金佛道长冷冷说道:“贫道先来领教姑娘武功。”纵身一跃,直向西门玉霜的船上抢来。

周簧突然空拍出一掌,道:“道兄不可造次。”金佛道长只觉一股强大的潜力,涌了过来,心中霍然警觉,拂尘一甩,向前疾飞的身躯,陡然间倒向后面跃去,轻飘落在原来的小艇甲板之上。

皇甫长风生恐夜长梦多,双掌挥动,用力一推,湖水中涌波翻,直向西门玉霜的小舟冲击过去。

周簧紧接着拍出一掌,内力起山般水,击向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真力潜运,快艇突然间深隐水中数尺,稳住了惊波动的船势,右手一挥,那疾继而整的水,忽然向金佛道长打去。

金佛道长挥动手中全拂,着水一击,涌来的水化作天水珠,落了数丈,有如一阵骤雨,洒落水面。

天平大师高空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为挽救武林一场浩劫,纵然落人活柄,那也是无可奈何了,僧袍一拂,潜力山涌,撞向西门玉霜的快艇。

西门玉霜一耸柳眉,反臂劈出一掌。

两股潜力一接,西门玉霜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转身,在丹田的一口气,陡然散去。

快艇随着白浮起,就猢水中打了两个转身。

林寒青紧依在舱门壁上,哈哈一笑,道:“西门姑娘,今之局,只怕是凶多吉少,你武功既非天下至尊,我瞧还是和他们和谈算了。”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长长叹一口气,疾沉丹田,那随波沉浮的小船,突然又稳了下来。

周簧等四人,各出一招之后,亦都停了下来,周簧说道:“姑娘功虽然高强,但你不会水中功夫,如是想一面顾船。一面拒敌,只怕是力难所及。西门玉霜目中杀机闪动,但口中仍然微笑说道:“我和那白惜香有过约言,三月内不能杀人。算来离限之期还有七时光,但如你们得太甚,就算违了约言,也是顾不得了。”金拂道长正待反相讥,但目光一掠天平大师,立时住口不言。

原来,那天平大师自和西门玉霜拼过一掌之后,一直就闭着眼睛,站在甲板上,不言不语。

金佛道长目光是何等锐利,一眼之下,立时瞧出天平正在运气调息,显是受了内伤。

周簧和皇甫长风,都是击拒敌,借水传里,真和西门玉霜硬拼内力的,只有天平大师一人。

周簧长叹一声,道:“咱们这四人之中,有三人参与昔年围攻令尊、令堂的往事,姑娘出道江湖,志在复仇,与旁人无涉无干。老朽愿把昔年参与其事的人,全部找来.和姑娘决一死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家父母死了数十年.难道就没有一点利息么?”周簧道:“令尊、令堂,不过两人。但我等参与其事的人,除了已然故去的不算,还有十余人之多;姑娘如若真能把我等一一杀死,可算是很丰厚的利息了。”西门玉霜笑道:“如若我不答应呢?”周簧道:“那就说不得,咱们今只有不择手段地对付姑娘了,霹雳手段,慈悲心豚,就算是我等联合出手,有沾清名,但大义当头。那只好任他去了。”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们可是很相信自己能够一定胜么?”周簧道:“至多是一个玉石俱焚之局。”皇甫长风接道:“我等行将就木,死而无憾。”西门玉霜道:“只怕未必能如你们之愿。”周簧冷冷说道:“如是姑娘所乘之舟,遭人破坏。你可信能游出此湖?”西门玉霜道:“只可惜你们没有下手机会…”突然警觉,语声微顿,道:“你们可是已派了人…”周簧接道:“不错,姑娘果真聪明的很,此刻在姑娘的船底之下,已有了六个水底英雄,只需老朽传入暗号,他们可以动手,片刻间便可使姑娘船和人齐沉湖底。”皇甫长风道:“姑娘武功虽强,智谋绝世,只可惜不会水中功夫,不能不算是一件憾事。”西门玉霜微微一皱眉头,继而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我不住,还有你的四条船…”周簧哈哈一笑,道:“打开舱门,让西门姑娘瞧瞧。”只见一个身着水农水靠的大汉,砰然一声,打开了舱门。

凝目望去,只见舱中堆了木柴,一股强烈的桐油味,面扑来。

显然,那木柴都已经用桐油浸过…

周簧笑道:“老朽等已详细查过,姑娘的能耐,的确是少见、初出江湖;已然从各大门派帮会中,取百名似上锐高手。”西门玉霜道:“不用夸奖,还是谈谈眼下的事。”周簧道:“不论今尊夫妇昔年的作为如何,但姑娘替父母报仇,总是不能算错,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不度把这股忿怒之气,迁移到无辜苍生身上。老朽一生之中,从未恳求过人,今破例求你姑娘一次。”西门玉霜道:“什么事?”周簧道:“老朽请姑娘答应不再在武林中兴风作,由老朽负责邀请昔年围攻令尊夫妇的武林同道,和姑娘订约决战。如是姑娘能把我们一举尽毙剑下,那么算涉令尊夫妇等报了仇。如是姑娘不幸落败,咱们决不伤姑娘毫发。”西门玉霜柳眉一扬,道:“你心中好像有很多愧咎,是么?”周簧道:“老朽这一生中,已然杀了四百九十七人,个个都是个恶不放之徒,但老朽心中并无半点愧疚,只是行将就木,就算老朽不死在姑娘之手,也无好多子可活。但得以一条老命,挽救了江湖上一次浩劫,岂不是死得心安理得。不论后人如何评议老朽的生平,但老朽却可瞑目九泉了。”这几句话大义凛然中,却又带着一股英雄老迈的凄凉,连冷面冰心的西门玉霜也听得有些怦然心动。

西门玉霜眉宇掠一种黯然神,但这神一瞬即逝,冷冷说道:“如是我不答应呢?”周簧道:“那是我等全力一拼了,就算咱们当真的不是姑娘放手,那也是一个同归于尽,沉尸湖底之局。”西门玉霜突然格格一笑,道:“你们计算清楚一点,如若能胜得这场,那就不妨一试,如若形势得我用杀人不可,纵有承诺。也是无可奈何的了。”伸手抓住了林寒青,奔入了船舱中,回手关上了舱门,松开了林寒青的手腕,拉上窗幔,指指一旁木椅,笑道:“坐下去吧。”林寒青心知武功和她相去甚远,动起手来难以挡她两招,此时此情,只宜斗智,不宜拼力。

心念转动,依言坐了下去…

只见西门玉霜打开壁间一个木柜,取出一个翠玉瓶来,俩个酒杯,笑道:“患难夫最可贵,今月咱们如能挡过这次大难,后就可一帆风顺,白头偕老了。”说话间,伸出雪白的皓腕,纤纤的玉指,替林寒青斟了酒杯,笑道:“先吃杯酒。”轻启樱,喝了半杯,送到林寒青的面前,接道:“快些呀!”林寒青暗道:“此女诡计多端,又不知要耍什么花样,且依了她再说,今就算拼着一死,能找机会帮周簧等除去江湖上一大祸害,也算是一大善功。”他心有所谋,变的十分随和,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半伸手递了过去。

西门玉霜接过林寒青手中半杯残酒,格格一笑,道:“但愿郎心如此酒,从此常系妾身。”一仰脸,喝下半杯残酒。

但林寒青面前仍然摆着西门玉霜吃过的半杯残酒未动,西门玉霜忍不住说道:“快吃下去啊!”林寒青缓缓端起半杯残酒,吃下去道:“你好像已有了退敌之策?”西门玉霜摇摇头,笑道:“我一步失措,遇上此时困局,唉!我一颗心全放在对付白惜香身上,忽略了李中慧的才智谋略。”林寒青道:“这么说来,咱们要应了那周簧之言,今要沉尸湖底了?”西门玉霜笑道:“你很怕么?”林寒青道:“生死虽然不放在我心上,但如弃尸湖内,却是非我所愿。”西门玉霜道:“死都死了,管它青山埋骨,还是碧波葬身呢?”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口风如此之紧,竟不肯潜心漏出一点退敌之策,看起来,她对我仍存着三分戒心。”林寒青故作摸不关心之状,沉了一阵,道:“你躲入舱中,不看外面变化,那是他们很好的机会,怎的还不见他们动手?”西门玉霜笑道:“我愈是沉着,不理不睬他们,他们也就愈是多疑,不知是否该立刻动手。不过时间拖的愈久。对咱们也愈是有利。”林寒青道:“可是要有援手赶来?”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怎么把这消息传给周簧。

他心中明白,以西门玉霜的武功和机智,如施展传音之术,也是难以瞒得过她。必得想出个她不在意的方法才行。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只要能拖个半个时辰,咱们就胜算在握了。”她说的深情款款,林寒青却听得心头焦急,忖道:“半个时辰,极快就要过去,杀她的时间,如此短促,怎的周簧等还不动手。

他心中虽是急虑,可是一时间是想不出个传讯之策。

西门玉霜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在记恨我?”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这女人果然厉害,我已经尽我之能,不使这心中所思,形诸于外,竟然仍被她唤了出来。”急急接道:“没有的事。”西门玉霜笑道:“不用唬我,我知道你现在在想着…”林寒青暗提真气,必要时拼死挡她一击,招呼周簧等下手…

但闻西门玉霜接道:“想着白惜香是么?”林寒青胆气一壮,道:“不错,她温柔识礼,是比你强的多了。”西门玉霜缓缓垂下头,沉了良久,道:“林郎,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没毁去你容貌,等咱们了今之难,我就洗去你脸上彩。不过,咱们险的机会很小。”林寒青道:“好啊,我还道你真的对我有些情意,原来是明知要死了,要拖我垫背…”只听西门玉霜接道:“林郎,我从未真心去喜过一个男人,一向讨厌男人们那副馋涎滴的急相,但在这大难当头之际,我忽然想嗜试一下情滋味,究竟是苦是甜?”林寒青冷笑一声,道:“姑娘做作虽佳,可惜的是在下知你太深了。”西门玉霜急急说道:“这次不是做作,而是全心全意的认真…”缓缓站起娇躯,行至林寒青身前,柔声说道:“信我吧!这一次很认真,不信你就打我一顿,瞧瞧看我还不还手?”林寒青想到她为人的恶毒,顿时掀起了怒火,右手一挥。甩了过去。

但闻砰然一声脆呼,西门玉霜那娇如花的粉颊上,登时泛起了五个清晰的指痕。

林寒青原知她武功高强,这一掌,纵然击中,也不碍事,却不料她竟未运功抗拒,不呆了一呆。

西门玉霜眨动一下圆大的眼睛,笑道:“嗯,一个人如果动了情,连痛苦也带着甜味。”林寒青缓缓放下举起的右手,道:“你为什么不还手?”西门玉霜笑道:“打人和我被打,竟是两种大大不同的滋味。”语声微微一顿,道:“你恨我甚深,为什么不惜机狠狠的打我一顿,也好出出你心中之气?”林寒青道:“你不肯还手,我打了你,那也不算英雄行为。”西门玉霜笑道:“你可知机会多么难得?”林寒青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既咱们都死定了,纵然对你厌恨,也是不用记在心上了。”他有意高声呼叫,好使周簧等听得消息,迅速动手。

西门玉霜突然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说道:“你可是想要他们听到,咱们是被困于此,要他们早些动手?”林寒青心中暗道:“此女忽冷忽热,喜怒无常,既然被她看穿了,只怕她就要施下杀手,机会已然不多,实难再拖延下去了。”心念转动,接着说道:“半个时辰,咱们的援手才能赶到,可是他们如若出手,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使咱们船毁人亡了。”这几句话不但说的声音甚高,更见骨。

西门玉霜脸微变,似发作,但却又突然已变了主意。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他们无能凭籍武功杀我。只有破坏这艘快艇,使船沉人亡。那是连你也难逃一死了。”林寒青道:“在下是死而无憾。”西门玉霜道:“这么看来。你对我,实是积怨甚深了?”林寒青道:“不错,你心如蛇蝎,手段毒辣,自持武功荼毒武林,你死了天下可以太平,在下就算陪上一条命,死而何憾!”突然蓬然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道,撞了过来,船舱壁板被击了一个大,一串水珠飞溅了西门玉霜一身。

西门玉霜,一脸肃穆之,静静的站着不动,似是忘去了身外的危险。

两道森森的目光,投注在林寒青脸大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