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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你会有更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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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力,我只是想和你分手,你该找到更适合你的姑娘,你再把这个戒指送给她——自从入冬以来,我就频繁地辗转于市内各大医院。

通过综合比较,t大附院的这一栋病房地理位置大概是最好的。楼下就是个小花园,种着各种不知名的树木花草,常有病人坐在花园里晒太。但今天下雨,花园人迹罕至,只有几只被淋了翅膀的麻雀,躲在树枝间卿卿喳喳地叫。

我站在花园里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椅子旁,椅子上搁着果篮,雨水打在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玻璃纸上,滴答滴答像是唱歌。

林乔的病房在十二楼走廊的尽头,我本来已经调整好表情,抬起手想敲门,却在听到咳嗽声的一刹那,从病房前挪开脚步落荒而逃。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花园里,头顶是钢丝做的伞骨,四周是越来越大的雨声。

这可真不好,我心中已做好决定,临到头却做了逃兵。

雨水撞到地面上,迅速没进土里。一只猫聋拉着耳朵从我眼前跑过,钻到旁边一棵老树下,苗呜一声,使劲抖了抖浇在身上的雨水。我本能往前站了两步,想躲开猫身上甩下来的泥点儿,兀然间听到脚步声和着雨声接近。不到半分钟,眼底就出现一双鞋。我将视线抬高一点,隔着模糊的雨帘,看清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肩上披着一件黑的大衣,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长得像本著名的美青年柏原崇。

他走近我一些,将撑着的雨伞举高,覆盖住我的伞。砸在肩膀上的一串串雨点儿被深蓝的大伞挡住,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缓缓的:“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打伞吗?”说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这样说话太过亲密,往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语声淡淡道:“我送你去去外边打车。”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他往外走,我低头看着他握住伞柄的右手。白得吓人的一只手,青筋浮现,手背明显肿起,看得见针孔下的皮肤淤血。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隐在金丝眼镜后面,但今天下雨,没有足够的光线,镜片再不能成为保护,能看到他眼中墨一般的黑。我说:“林乔,你病得很重。”他握住我的伞柄,将我歪歪撑着的雨伞扶正,不动声退加步,彻底和我拉开距离。

我再次提醒他:“你病得很重。”他沉默半晌,微微点头:“对,病得很重。”我笑着看他:“电视里演到这一步,男主角不都告诉女主角他们不严重吗?舍不得女主角伤心难过,就算医生断言只能再活一个星期,也要咬着牙告诉女主角,亲的,不用担心,我很好,没什么大小”他打断我,眼睛冷冷的没什么光彩:“可你不是我的女主角。你看哪一部电视的男主角对女配角说过这些话?”装得冷淡的一副模样,肩膀却在发抖。

懒懒披在他肩上的大衣微微下滑,他浑然不觉,我赶紧过去救场,好歹在衣服完全掉下去时紧紧抓住了。他高出我那么多,只好垫着脚,手臂靠着他的肩膀,更加真切地觉到颤抖。

我偏头疑惑地看他:“这么说起来,那些话你是想对谁说?"我紧紧贴着他,咄咄人地问他:“苏祈还是韩梅梅?"他眼中闪过某种神采,一把推开我,并没有用力,但地面是黏土,被雨水浸,滑得厉害,我一下子摔倒在雨中。他脸上有瞬间的惊慌失措,赶紧过来拉我,我狠狠甩开他的手。雨水冷冷打在身上上,漫天的大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息。我保持着坐在上的姿势,平静地看着天空:“原来如此,苏祈,韩梅梅,只有她们的伤心才是伤心,她们的难过才是难过,只有她们才是你的舍不得。真是奇怪,人人都说你我。可你对所有人好,唯独不会对我好,对所有人温柔,唯独不对我温柔。她们为什么都信誓旦旦地说你其实的是我呢?苏祈不是说你为了找我从三楼跳下来摔断腿.再也不能打监球么?韩梅梅不是说你…”这句话没有能够说完,他抑的眉眼越来越近,我们半跪在雨地里,他紧紧将我抱住。他在我的耳边说:“颜宋,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我还能分心用空闲的手抓起雨伞撑在他头顶,我循循善:“不是这样的,那是怎么样的?”颊边是冰冰凉凉的触,身上也没有一丝温暖。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在雨地里拥抱住我。老树下的野猫喻呜一声跑开,我说:“林乔,一个人,是实实在在地对她好,不是逃避隐藏。你愿意在你死了之后,我想起你,只记得那些不好的回忆,那些痛苦的回忆吗?当然,”我反手抱了抱他“你会活得很久。”他将头埋进我的肩膀,脖子里有热的东西过,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你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可是…”我没有让他把那个可是说完,心中虽然有难言的酸涩,还是将那个决定说出口,我单手抱着他,我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身体一僵,半晌,道:“颜宋,你在可怜我。”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呼就响在我耳畔,我平静地看着远方水蒙蒙的地平线。

终于,他更紧地搂住我:“如果是可怜”地平线上突然扯出一道闪电,照亮半边天际,紧接着是轰隆作响的滚滚惊雷,仿佛千军万马破空而来,天地为之动

我没有听见林乔说什么,尽管那话音就响在耳边。

雷声过后,他放开我,我们俩浑身是泥,脏得不像样,我提起椅子上惨不忍睹的果篮到他面前晃:“吃橙子吗?我请你吃橙子。”他笑起来,又像是高中时代那样形式上冷漠内容上柔和的笑,那样盛开来的笑意,却掩不住背后重重的病容。我呼一窒,被他扳住脸,用幸存的大衣仔细揩拭我脸上的雨水,那表情认真又严谨,就像高考时做最后一道轴的数学题。

我看着他,想我真是罪无可恕。

我撒了谎。

这是最拙劣的谎言,他却假装相信。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活不长了。

那天晚上,周越越打来电话,告诉我秦漠第二天的飞机到c城,人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她在电话那边东拉西扯了半天,临挂电话时说出完全不符合自身风格的话:“宋宋,作选择的时候多想想自己,多想想颜朗。”我镇定地答好,却忘记挂上电话,直到听筒传来忙音,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

秦漠明天就要回来,事情马上就要了结。我选择了那个甩不开过去的颜宋,我要把秦漠从我的生活里剥开,就像析开橘子皮和橘子,干干净净的,完完整整的,决不拖泥带水。心中有难言便痛,一直便痛到喉咙口,但幸好,我想真是幸好,幸好我他不深。

我作了很充足的心理准备,等待秦漠回来兴师问罪。

我设想的场景是在晚上九点之后,他风尘仆仆从纽约赶回来,手里提着行李,手臂上还搭着大衣。窗外必须要有万家灯火朦胧月,林木间传来伤的小提琴伴奏。当然,如果实在没有也不必多强求。这样,就齐聚了木电视剧男女分手经典镜头的所有要素。

他说:“宋宋,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就说:“秦漠,我们分手。”他势必要间:“为什么?"我依然说:“秦漠,我们分手。”这时候他肯定恼了,过来抓我的手,强迫我回答:“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但我不给他机会,我简直至死不渝,打定主意只给他六个字:“秦漠,我们分手。”我想象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像是做复杂的填字游戏,每一步都打细算,填得不亦乐乎,乐完了一抹脸,发现脸的水。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实际上,我设想的台词没有一句用上。就像好不容易规划好的人生,等那一年、那一天到了,计划早变化了。

我看到秦漠的时候,并不是晚上九点之后,甚至不是晚上。那是下午三点过,空气经过头天的大清洗,还带着泥上的清香,好不容易能看清的高远天空上,悬挂着鹅蛋黄一样的太

t大附院住院部下面的小花园里,病人三三两两或下棋或散步。我和林乔在一株老枫树下的长椅上看书。我坐着,手里握一本学期论文用的参考资料,他躺在长椅上,头枕着我的腿,看严歌苓的《穗子物语》。他不常看这些书,病房里仅有的娱乐书刊是几本体育杂志、几本电脑杂志和两本历史类书籍。这唯一的一本小说还是我带给他的。有微微的风,枫叶的影投在地上,随风摇摆。

我想事情想得入神,没有在秦漠出现时就知到他,等到终于发现他时,他已经离我们很近。

他站在离我七八步远的地方,手仁没有大衣也没有行李,英伦风格的格子衫外搭一件黑的平长风衣,深牛仔,高帮军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三十二岁的人,脸上没有任何风尘仆仆的迹象,状态好得可以换上礼服直接去拍结婚照。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躺在我腿上的林乔,林乔仍在看书,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我重重咽了口唾沫,想这是最好的时候,这是最坏的时候,只要他说出那句话,说颜宋,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就可以告诉他:“秦漠,我们分手。”这演练了一晚上的台词,眼看就要口而出,只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