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没有爱恨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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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便是如此:你一直期待的事，未必能够如愿；但意外之喜，总是在山穷水尽之时柳暗花明似的悄然莅临。

冷血防的是那鼓声，听到的却是敲门声。

他等的是那“野兽”来的却是小刀。

他要点灯，小刀摇头，示意他不要点。

她披着发坐在冷血的沿，外头是花香、月。

她现身的是轮廓，象刚自古井里或古镜上飘出来的幽魂，不得烛光一照。

她忽然去握住冷血的手。

──如同冷凉握住了热。

──沁寒握住了温。

冷血在震愕之余，却觉得这就是天底下最冷凉的一点傲慢。

他想要用一生的热来珍惜。

他深深觉到小刀细小皓腕传来微弱但足以令自己震颤的力量。

“我有话要问你。”她幽幽的说。

“小刀姑娘…”

“叫我小刀。”‘你真的不要点烛吗？”小刀立刻摇头，慢，但坚决。

“你要回答我老实话。”

“…”

“那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都还记得？”

“哪天晚上？”

“房山的那晚。”

“是。”

“记不记得？到底？”

“…记得。”

“你！”

“我不会忘记的。小刀姑娘，我知道这是冒犯了你，亵渎了你，可是在我心目中，你还是我最慕最纯洁的…”冷血费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也费了好大的劲却还是说不下去。

“我要你忘了一切！”小刀呼急促起来，冷峻的说。

“恐怕不能。”

“你马上给我忘掉！”

“不能。”

“你不忘记，我就挖掉你的眼珠…我就杀了你！”小刀突然拔剑。

房间里的暗黑里芒一闪。

剑锋映着月光，再钝的剑也漾出锐芒。

剑指冷血的膛。

冷血不知避不开去，还是本没有避。

“小刀…”他想劝。

“我杀了你，杀了你，我今晚来这儿为的就是杀了你──”小刀饮泣着说“你是世间唯一看着我受尽凌辱的人！”

“小刀，那是不值得的，”冷血心平气和、坚定的道“在我的心中，侮辱你的人只是侮辱了他自己。为这件事心里留下影是不值得的。”

“不值得！不值得？！你当然是！”小刀饮恨的道“你以为是你中的毒，你受的伤么！情上的伤往往是最难愈的，你是不会知道，不会明白的！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看见我的脸吗？已给划了一道永难磨灭的刀疤，你要我怎能忘记？我也在你脸上划一刀看看？”冷血坚定地道:“小刀，假使你高兴，你可以在我脸上划七刀八刀，假如你喜…”小刀忽然怨憎了起来，恨声悲语的说:“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一剑就刺了下去。

冷血还是没有闪躲。

没有避。

剑刺进肌里的觉，令小刀吓得连剑都丢掉了。丢到窗子外面。

她扑到冷血身上，用手拼命捂住他的伤口，为的是不让鲜血出来。

“你痛吗？很痛吧？”小刀哭倒在他淌血的膛上“你不避吗？你为什么不避？我知道你是避得了的。”冷血看着月在她的发瀑镀上一层银意，他用手轻沾边发沿的霜，只说:“小刀，假如这样做你能不伤心，你就刺吧…”

“不！”小刀哭了起来“我只怕你嫌弃我！”冷血忽然把她抓了起来，怒吼:“住嘴！”小刀果然噤了声。

身子与身子之间有了距离，反而看清楚了他正扩染衣襟的血渍。

小刀又慌没了主意。

“我的伤不要紧，死不了的！”冷血迫切的恳求:“告诉我，小刀，你也得忘了你心中的伤。”小刀破涕为笑，轻抚他的伤，道:“你怎么把人象小一般拎着？”冷血连忙放下了她。

“可是，我还是伤了你。你还会喜我吗？你会恨我吗？”小刀殷殷的问“如果没有，恨也可以。”冷血笑了。

──月柔和，冷血的笑一点也不冷血。

这一笑真好。

今晚的月更好。

月一夜比一夜清亮。

月亮一晚比一晚更圆。

“你忘了那晚的事好吗？”小刀和着花香，倒在冷血宽厚的怀抱里“我要你忘了那晚的事。”

“不，我忘不了。”冷血厚重的说“从第一眼见你跟你撞在一起，只要有关你的事，和你的一切，我都忘不了。”小刀捶他，却是捶痛了他的伤口。

小刀连忙收起粉拳，娇憨的刮着他:“你真不要脸，脸皮真厚！”冷血呵呵笑了:“我连脸都不要了，还要脸皮来干什么？”忽听外面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叫道:“收买脸皮，三钱四张。”另一个声音则叫嚣道:“见忘义的东西，给我滚出来！”另一人则叫骂道:“昨晚让你走，看你今夜是不是还要当缩头乌！”冷血轻轻推开小刀，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缩头乌。我只是一只好人难做的乌而已。”稿于一九八九年八月底至九月初:与苹果、沙梨、影子、安妮坦、山山、宝宝各会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