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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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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是在鲁德纳·胡尼斯的安格斯·金恩举行的一年一度的除夕宴会中到来的,而往大宅的搬迁依然没有结束。这可不是一件隔夜之间就能干完的事,他们忙于打点七年以来每每天积攒下来的什物。菲声称,大宅的客厅至少应该先收拾好。谁也没有着慌,尽管大家都盼望着能搬进去。在某些方面,大宅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它没有电,到处都厚厚地落了一层苍蝇。但是在夏天,它要比外面凉二十来度,因为它有厚厚的石墙,魔鬼桉遮蔽着屋顶。浴室也着实豪华,整个冬天,从隔壁厨房的大火炉后面通过来的管子都能供应热水,而管子中的每一滴水都是雨水。尽管在这座大建筑里有十个小隔间,可以洗盆浴或淋浴,但是大宅中和小一些的房子中都不惜工本地修建了室内盥洗间,其豪华程度达到了闻所未闻的程度,嫉妒的基里居民称之为骄奢逸。除了帝国旅馆、两家客栈、天主教神父宅邸和大修道院之外,基兰博地区就只有一些小屋矮棚了。德罗海达庄园不在此列,这多亏了它那为数众多的水箱和屋顶可以收集雨水。规矩是严格的:不允许滥用冲洗水以及大量使用洗羊药水。但是,体会过在地上挖个就当厕所用的滋味后,这里的情况就象天堂一样了。

拉尔夫神父在头一年的12月初给帕迪家寄来了一张5000镑的支票、他在信上说,这笔钱是给他们过子用的。帕迪不知所措地惊叫了一声,把支票递给了菲。

"我怀疑我所有的工作都加到一起,是不是能挣到这么多钱,"他说。

"我拿它干什么好呢?"菲问道。她望着那支票,随后抬眼望着他。"这是钱哪,帕迪!至少这是钱,你明白吗?哦,我不在乎玛丽姑妈的一千三百万镑——这么多钱本不现实。可这是实实在在的。我拿它干什么好呢?"

"花了它,"帕迪直截了当地说。"给孩子们和你添几件新衣服好吗?"也许,你愿意为大宅买些东西吗?我实在想不出咱们还需要什么了。"

"我也一样,这不是太愚蠢了吗?"菲从早餐桌旁站了起来,急切地对梅吉招了招手。"来,丫头,咱们到大宅去看看。"尽管从玛丽·卡森死后那动不安的一星期以来,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但克利里家的人还没到大宅附近去过呢。不过,这回到那儿去。比以前那种勉勉强强的拜访要好得多。她和梅吉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史密斯太太、明妮和凯特也陪着她们。菲比梅吉要活跃得多;梅吉被她搞糊涂了。她一个劲儿地顾自叨念着,什么这个太糟糕啦,那个让人厌恶透啦,玛丽是不是盲?难道她本没有鉴赏力吗?

在会客室里,菲停留的时间最长,非常在行地打量着。这个会客室就是太长了,有40英尺长,20英尺宽。天花板有15英尺高。它的装璜是最好的东西和最糟糕的东西的令人莫名其妙的混合。房间里漆着一层均匀的,已经有些发黄了,本不能突出天花板上那豪华的造型图案或墙壁上的雕花镶板。沿着走廊的一侧,一溜儿40英尺长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挂着厚实的棕丝绒窗帘,深黑的影子投在失去了光泽的、棕的椅子上。还有两只极漂亮的孔雀蓝的长椅和两只同样漂亮的佛罗伦萨大理石长椅,一个堂皇的带紫粉纹理的大理石壁炉。在打磨得亮闪闪的柚木地板上,三块奥包松地毯铺成了确的几何图形,天花板上垂下一只六英尺高的沃特福德枝形吊灯①,周围是一串串的链子。

尔兰沃特福德地区所产的吊灯——译注"史密斯太太,真得好好夸夸你呀。"菲说道。"这里的装璜糟糕得要命,但是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会给你一些值得照看一下的东西的。没有一样东西能衬托出那些贵重的长椅——简直是丢脸!自从我见到这个房间的起。我就想把它好好收拾收抬,好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要赞不绝口,并且舒服得让人舍不得离开。"玛丽·卡森的写字台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东西,丑陋不堪。写字台上有一部电话,菲走到了它的面前,轻蔑地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那已经发暗的木头。"我的那张写字台会使这儿显得漂亮的,"她说道。"我要动手安排这个房间,把它收拾完,我才从小河那边搬过来。在这之前我可不来。这样,我们至少有一个大家能聚集在一起而又不到气闷的地方。"她的女儿和仆人们站在那里,挤作一小堆不知如何是好。她给哈里·高夫打了个电话。马克·福伊公司委托夜班邮车送来了布样:诸克·柯尔比公司将送来油漆样品,格雷斯兄弟公司将送来墙壁纸样品,悉尼的这种或那种商店将送来为她特别编制的商品目录,吹嘘他们的成套家具陈设。哈里哈哈大笑着,他保证能让家具商们,以及能符合菲那种苛刻要求的油漆工们来一场竞争。克利里太太真是好运气!她要把玛丽·卡森的权利从这幢房子里扫地出门。

电话一挂完,第个人都被指挥着立即去扯掉那些棕的窗帘。在菲的亲自监督下,这些窗帘被扔到了外面的垃圾堆里;她甚至不怕费,亲手点火把窗帘统统烧了。

"我们不需要这些窗帘,"她说,"我不打算在基兰博的穷人面前毁掉它们。"

"是的,妈。"梅吉目瞪口呆地说道。

"我们不需要任何窗帘,"菲说道,对公然与时下免费的装饰品背道而驰没有丝毫的不安。"这些廊子太深了,光没能直接照进来,所以我们干嘛要挂窗帘呢?我要让这个房间亮一些。"一应材料都到了,油漆工和家具商们也来了。梅吉和凯特被分派爬到梯子上,清洗和擦亮顶部的窗子,与此同时,史密斯太太和明妮处理下部的窗子。菲四处处走着,用锐的眼光查看着一切。

到一月份的第二个星期时,会客室全部收拾完毕。这桩新闻当然从电话线里传开去了。克利里太太把德罗海达的会客厅变成了殿。在人们参观大宅的时候,霍普顿太太陪着金太太和奥罗克太太一起去了;这难道不是国内的头等大事吗?

菲一番努力的结果大获成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带浅粉条纹和绿叶扶植的红玫瑰的奥巴扒地毯随意地点缀在光亮如镜的地板四周;墙上和天花板上涂了一层新鲜的油漆;每一个造型和雕花都涂上了金,显得十分醒目;镶壁板上那大片的椭圆形平面间隔上覆盖上一层浅黑的绸子,上面的图案和那三块地毯一样一是一串玫瑰花纹,宛如在和涂金的环境中挂上了几幅夸张的本画。那只沃特福德吊灯被放低了,离地板只有六英尺半高,上面数千个小梭晶都擦得雪亮,闪着五颜六的光彩。吊灯上的黄铜链拴在墙上,不再盘在天花板上。在细长的白涂金的桌子上,沃特福德烟灰缸旁工着沃特福德台灯和、粉玫瑰的沃特福德花瓶;所有那些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又罩上了一层的波纹绸·屋角摆上与椅子配套的小巧的垫脚凳;每个垫脚凳上都铺着令人惬意的模棱纹绸;在一个光明媚的角落中放着那架古雅的古钢琴,上面有一只着粉玫瑰的大花瓶。壁炉上挂着菲祖母的那张穿着浅粉、带撑架裙子的肖象。对面的墙上有一幅更大的肖象,是年轻时代的、红头发的玛丽·卡森。她的面部就象年轻时的维多利亚女皇,穿着一件时髦的、带裙撑的黑褶裙。

"好啦,"菲说,"现在我们可以从小河这边搬过去了。有空的时候,我会把其它房间收抬好的。哦,有钱,并且花在一个体体面面的家上,不是很好吗?"在他们搬家关三天,天很早,太还没有升起来,家禽院里的雄就快活地喔喔高蹄。

"可怜的东西,"菲说着,用旧报纸把她的磁器包了起来。"我不明白它们干嘛要叫一通。手边连个做早饭的蛋都没有,搬家前男人们都呆在家里吧。梅吉,你得替我到棚里去一趟,我太忙了。"她匆匆地看了看一张发了黄的《悉尼先驱报》,对一同束的紧身衣广告嗤之以鼻。"我不明白,帕迪干嘛要让我们订这么多报纸,谁都没时间去看。它们只是被摞起来,用炉子烧都来不及。看看这张吗!比咱们这所房子的租约还旧。唔,至少它们可以用来包东西。"看到她母亲这么快乐,真是叫人高兴。当梅吉快步走下屋后的台阶,穿过灰飞尘扬的院子时,她想道。尽管每一个人都自然而然地盼望着住进大宅,可是,妈妈却好象更急迫,似乎这样她就能回忆起住高楼大厦的滋味了。她多聪明,鉴赏力多高啊!有许多东西以前谁都不了解其意义,因为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来使它们焕发出异彩。梅吉心中十分动,爹爹已经被打发到基里的首饰店里去了。他要用5000镑中的一部分给妈妈买一串真正的珍珠短项链和一对真正的珍珠耳环,只有这些东西上面才有小钻石呢。他打算趁他们在大宅中吃第一顿饭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送给她。现在,她已经能看到她母亲脸上往的那种郁闷之已经不见了。从鲍到那对孪生子,孩子们都在急切地等待着这个时刻,因为爹爹已经把那只扁平的大皮盒子给他们看过了。打开那盒子之后,只见黑丝绒的底座上放着那闪着白光的珠子。妈妈的心花怒放深深地染了他们,就象看到下了一场喜人的透雨一样。直到眼下,他们还不理解这些年来他们所悉的她是多么不幸。

棚很大,里面养着四只公和40多只母。夜晚,它们栖息在一个破烂不堪的窝里。在细心扫过的地面上,四周有一排装了稻草的赤黄板条箱,可以伏在里面。窝的后部高高低低地横着一些栖木。但是在白天,这些母就在一个用铁丝网拦起的大饲养场里四处咯咯地叫着。当梅吉拉开饲养场的门,挤进去的时候,这些急忙围住了她,以为她是来喂食的。但是,梅吉是晚上喂食的,所以她一边嘲着它们这种愚蠢可笑的样子,一边从它们身上迈过,向棚走去。

"说真的,你们这群没出息的!"她一边在棚里翻着,一边一本正经地斥责地它们。"你们一共有40只,可是才下了15个蛋!连一顿早饭都不够,更甭说做蛋糕了。嗯,我现在警告你们——要是你们不赶紧干出个样儿来,你们的命运就是上砧板,那东西是专门对付笼里的老爷和太太们的。别跟我伸尾巴翘脖子,就好象我没把你算在内似的,先生们!"梅吉用围裙小心翼翼地兜着蛋,唱着歌跑回了厨房。

菲正坐在帕迪的椅子里,读着一张《史密斯周刊》。她脸发白,嘴在动着。梅吉能听到男人们在屋里到处走动着,六岁的詹斯和帕西在摇上笑着,在男人们离家之前,是从不来不许他们起的。

"妈,怎么啦!"梅吉问道。

菲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前方,上周围沁出了一片汗珠,两眼发呆,充了一种克制的、绝望的痛苦,好象她内心在想尽一切办法使自己不喊出来。

"爹,爹!"梅吉害怕地尖叫着。

她的这种声调把他喊了出来,他还穿着法兰绒内衣呢。鲍、杰克、休吉和斯图也跟在他身后出来了。梅吉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着妈妈。

帕迪的心好象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向菲弯下去,抓起了她那软弱无力的手腕。"怎么了,亲的?"他用一种孩子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的声音说道,然而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知道,他们不在旁边的时候,他就是用这种声音和她说话的。

她似乎还能辨别得出那特殊的声音,这声音足以使她从那个人吃惊的离恍惚中缓过劲来,那双灰的大眼睛抬了起来,望着他的脸;这双眼睛和善而又憔悴,再也不显得那样年轻了。

"你看这里。"她指了指报纸下方的一条消息,说道。

斯图尔特刚才已经走到了他母亲的身后,站在那里,两手轻轻地扶在她有肩膀上。帕迪在看那篇文章之前,先看了他儿子一眼。斯图尔侍的眼神简直和菲的一模一样。帕迪向他点了点头。曾经让弗兰克到嫉妒的情形从来没有使斯图尔特萌生过嫉妒,好象他们对菲的只能把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而不是使他们离心离德。

帕迪缓慢而大声地读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凄楚。那小小的标题是:《拳击家被判无期徒刑》。

弗朗西斯·阿姆斯特朗·克利里,26岁,职业拳击手,因去年7月谋杀32岁的工人伦纳德·艾伯特·卡明,今于古尔本地区法院被判刑。庭审只进行了10分钟,陪审团便做出了裁决,建议法院给予该犯最严厉的惩罚。贾斯蒂斯·菲茨休-坎尼里先生说,这是一个简单的、一目了然的案件。7月23,卡明和克利里在海港饭店的公共酒吧间发生了烈的争吵。嗣后,古尔本警察局的汤姆·比尔兹莫尔警官由两名警察陪同,于当夜被海港饭店业主詹姆斯·奥格尔维先生唤至该店。在饭店后面的胡同里,警察发现克利里正在击打已失去知觉的卡明的头部。他的拳上沾了血迹和卡明的一簇簇头发。在被捕时,克利里虽已饮酒,但神智清醒。他被指控为进行暴力袭击,企图造成人体严重损伤。但是,第二天卡明在古尔本地区医院因脑震死亡之后,指控被改为谋杀。

律师阿瑟·怀特先生进行了抗辩,以神病为理由认为被告无罪,但是四位医学证明人明确声称,据门纳夫登法律条文,克利里不能被认为患有神病。在向陪审团的陈诉中,贾斯蒂斯·菲茨休-坎尼里先生告诉他们,不存在着有罪或无罪的问题,裁决是明明白白的犯罪,但是他请求他们认真考虑一下从宽或从严的两种建议,因为他将受他们的意见的支配。在对克利里进行宣判的时候,贾斯蒂斯·菲茨休-坎尼里先生将他的行动称之为"非人的残暴",并且遗憾地认为,鉴于醉酒引起的未经考虑的犯罪质,排除了绞刑的处罚。他说,克利里的双手就象真刀真一样。克利里被宣判为终生监,服苦役。该项宣判由古尔本监狱执行,该狱是为处理强暴囚徒而设计的。当问及犯人是否有什么话要讲的时候,克利里回答说:"千万别告诉我母亲。"帕迪望了望报纸的上部,看清了斯:1925年12月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