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之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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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光从窗帘隙透进来，我赖在棉被上翻身朝闹钟看了一眼，数字钟上显示着十点四十二分，我吓得弹了起来。

下条小姐已不见踪影，餐桌上放着一盘包了保鲜膜的早餐，有火腿蛋、沙拉和面包，茶杯里还放了茶包，旁边有张便条纸写着:“我去学校查资料，傍晚前回来，你今天就看看电视休息一下吧。冰箱里的蛋请从右边的先取用。”下条小姐早就出门了，我竟然完全没醒来，昨晚其实很早上，但脑袋里有无数思绪绕来绕去，整晚辗转难眠，结果就是今早睡过了头。

我走进浴室照镜子，自己的脸真是惨不忍睹，气很差，肌肤没有弹，两眼无神，简直像个病人。

我倒了杯冷水喝下，再次望向镜子，镜中的人也望着我。

这张脸、这个身体…

究竟是谁赐给我的？父亲和母亲？但我的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六年前过世的那位一直被我视为母亲的女人，又算是我的什么人？

我想起从前在学生宿舍细野修女和我说过的一番话，她说，对一个人而言，父母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每个人都是神的孩子，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在违背神的旨意之下诞生的…

真是如此吗？我的这张脸与这个身体的诞生，真的没有违背神的旨意吗？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回札幌舅舅家，接电话的是舅妈，她听到我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兴奋地问我“今天去了哪里”之类的，我实在挤不出开朗的声音，只好敷衍了两句便请她叫舅舅听电话，舅妈听出我不大对劲，不断追问“到底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

“反正你叫舅舅来听电话就是了。”我忍不住喊道。我从不曾以这种口气和舅妈说话，她似乎吃了一惊。

数秒钟之后，话筒传来舅舅的声音:“怎么了？”我了口口水说:“舅舅，我想问您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我希望您能坦白告诉我。”舅舅深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这句话，任谁都无法保持平静吧。

“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答得出来，当然不会瞒你。”舅舅也变得很慎重。

“是关于我妈妈怀孕的事。”我鼓起勇气问道:“我妈妈是经由体外受怀孕的吗？”久久沉默了片刻，接着重重吐出一口气“鞠子，”他说:“你到底在东京做些什么？”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舅舅，我妈妈是不是透过体外受怀孕的？”我发现自己愈说愈大声。

又是一阵沉默，舅舅开口了“你现在在哪里？把你那边的电话号码告诉舅舅好吗？我等一下打给你。”

“请你现在就回答我，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鞠子你听我说，舅舅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件事，总之我先联络你爸爸…”

“别告诉我爸！”我大喊。

“鞠子…”

“对不起，我太没礼貌了。”我闭上眼做了一次深呼“舅舅您如果要联络爸爸，也请等我们谈完之后，求求您，告诉我，我妈妈是不是经由体外受怀孕的？”舅舅似乎放弃了，只听见他叹了口气，我有种封印即将被揭开的预。

“关于那件事，我也是一知半解。”舅舅说。

关于那件事…

光这几个字便足以支持我的推论是正确的——体外受与氏家一家绝非毫无关联，否则舅舅不会用“那件事”这样的字眼。

我抑住想放声尖叫的情绪说道:“可是您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

“我真的只知道大概而已。”舅舅说着轻轻咳了一声“姐姐确实曾经考虑经由体外受技术怀孕，你外婆也找我商量过这件事。”

“外婆？”

“嗯。那时候姐姐一直没办法怀孕，周围的人给了她很大力，姐姐一天到晚被带去参加求子仪式，或是被要求做一些毫无科学据的信行为。后来我们听说姐夫的学校，也就是鞠子你爸爸的大学正在进行体外受的研究。”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