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冷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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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骨”的一声,龙舌兰好像不知把什么东西落到肚子里去了,居然还温婉地笑道:“好啊,小欠,你这回倒教会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喝酒,我可欠了你一个情了。”由于她很少温婉待人,然而她还是个天温婉的女子,而今温婉起来,映着夕照余晖一照,美得竟似没有一句形容语言是溢美之辞,也不会有一句赞美的话会言过其实。虽然在场的谁都没去赞她。
陈风、麻三斤两人阅人眼丰,什么美人没见过,但此际看在那里,竟都似痴住了。
这次连小欠也不例外。
而且这回教陈风和麻三斤也在羡之余,也心里震惊,私下换了几句话:“原来这女子是不简单,连这口气都能忍得下来,不愧能当女神捕。”
“倒看不出来:她看来好大喜功、自大轻慢,原来是因人而异的。要忍气时,却能忍人之所不能忍。”
“只不过,对小欠这么一个小伙计,需用得着铁二捕头平辈相,龙女神捕拜服么?”
“我看…他们可能认出这小厮来路可疑,别有居心,可能,凭了他可以对付孙青霞。”
“这个大脾气的小伙计有那么厉害?嘿!不过,铁二捕头跟龙女捕头心里头都有密谋,这点倒是真的。刚才跟咱们聊着半天不到,他俩人儿已耳际鬓边厮磨一阵,敢情是另有隐衷。秘而不宣,还故意让咱们隔了一层。”
“那也难怪。你又不是跟龙姑娘有亲,他们俩是一道来的一道上的人,抓拿姓孙的直娘贼事儿,自然不想让咱们争了功。”
“争啥功?咱们要是自行解决得了孙青霞那王八羔子,还用得着耗到此时此际,惊动八方四面请求的么!”两人悄悄的换了意见,脸上,却仍是笑着,似在聊一件全不相干的事。
其实,他们是猜错了龙舌兰与铁手刚才那番低声对话的内容。
不过也不全错。
龙舌兰和铁手倒有意让麻三斤和陈风听不清楚、听不见他们的谈。
那番话的内容是这样的:“他们以为我认得孙魔的样貌,其实我也没跟他朝过相,是苏眉画了一张他的模样,我也认不准。──却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们?”这是龙舌兰低声问铁手的话。
“你说呢?”铁手反问她的意见。
“还是不说较好,说了还以为我们这两个从京里来的,也不见得有啥本领,只来领功,俟抓杀了孙青霞,那时说不说都不碍事了。”龙舌兰这样认为。
“不说也好,不过,我们这帮人里若没有一个认得孙青霞的,那不是件妙事;”铁手说“敌暗我明,事倍功半,先要找一个认得他的人,总胜毫无头绪闯。”龙舌兰俏皮的凝视着他:“跟他朝过相后还活着的人谁还敢找这孙魔君?”她知道铁手会有答案。
果然这人又不让她失望。
“眼前只怕就有一个。”铁手说。这时他已用眼梢瞄着捧菜拿酒来的小厮。
那时候这小伙计还没向大伙儿发作他的大脾气。
那小厮确也没料到这骄气纵横的女捕头居然肯开声认错,反而致谢,而且还那么温婉美,也呆上了一呆,铁手马上就问了他一句话:“你刚才说使你上火发脾气的事,咱不懂得喝这‘崩大碗’、也不懂得饮酒,这只是其中一件,另外的呢?”他笑笑补充又道:“要是崔三哥也在这儿就好了,要论饮酒,他可在行呢,不像我们,只装样子,难怪你生气。”
“崔三哥”当然就是“四大名捕”中的老三“追命”崔略商,他游戏人间,酒量过人,无论鲸牛饮,细品浅尝,都颇专,四大名捕里,惟独追命擅饮海量。
小欠听铁手问了,就冷冷的说:“自然还有看不过眼的事。”陈风也觉得这小厮太得寸进尺了:“你又看不顺眼啥事?”他转向麻三斤指了指,道:“你该向他学习才是。”小欠冷然反问:“跟他学?学什么?”陈风道“像麻三哥,他就海量得很,不是喝酒,而是能容能忍。你没听说过吗?大肚能容天下事,就这样子,人才活得好过、开心、如意。”小欠冷笑道:“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么?我看大肚皮只是吃了撑着,容饭容酒容水容吃下去的没消化的要排出去的粪便,不是能容人容事。你能容又怎么?世上有的是不能容你的人。你能容人人不容你,那有什么意思?人家可不要你容!尽说这些好听的。不实际的、自欺欺人而听似颇有境界的话来干啥?又不能当吃的花的,只无趣无聊而已!”铁手笑笑道:“小兄弟罗嗦倒不少。”小欠气焰稍敛:“今天是说多了。”铁手仍然追问:“却不知咱们刚才又让小兄弟你看不顺眼啥事?”小欠反问:“你们刚刚不是说我罗嗦太多了吗?”铁手道:“那是跟你说笑了,就算说真的,难道小兄弟便生气了?”小欠道:“生气?我这回一上来就发火,且嫌这嫌那,确是嚣张罗嗦,只要是实在话,我确是这种人,我就是硬受实抵了也不会动气。只不过,我今儿冒火的却正是为了这个。”铁手道:“小兄弟,这话我可听不明白。”小欠道:“你们不是要抓拿要犯孙青霞吗?”铁手道:“是。”麻三斤冷笑了一下,口道:“却给你听去了。”陈风尘则抢先道:“小欠,你别惹事上身,这案子可仍在办,听进去了也不要说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钦手立即表示了异议:“我倒要听听他的意见。”小欠横了陈,麻二人一眼,冷冷地道:“我就看不顺眼你们这个。”麻三斤愕然道:“这个?哪个?”小欠动的道:“你们只光说不练!只骂不抓!在这里只聊天喝酒看瀑布,孙青霞就会自涧里冒出来送死么!天下焉有此荒唐事!”麻、陈二人又习惯了的面面相觑。
铁手试探地问:“小哥儿跟孙青霞也有仇?”小欠仍气虎虎的答:“是。”铁手又进一步:“仇可深?”小欠道:“仇深似海。”铁手道:“怨结何因?”小欠道:“要我今天沦落成为此地这儿一小厮,就是拜姓孙的所赐!他杀了我爹爹,又杀了我哥哥,我家就剩下了我。要是我爹和我哥在,我就不会有今天的样子!”铁手说道:“他杀了令尊和令兄?敢问他们高姓大名。”小欠摇头。
麻三斤嗤啦一笑:“怎么了?不肯说。”
“不。”铁手更正:“他是不愿说。”然后他再补充道:“他在未击倒他对手、为他父兄报仇之前,不愿道出他父兄的姓名。”龙舌兰忽道:“对!有志气!雪了、报了仇、杀了孙青霞才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去!”小欠望了龙舌兰和铁手一眼。
那眼神很奇特。
──既似是,又似是委屈,又似是针锋相对那一点绽放的星花寒梦。
然后他继续说下去,带着寂寞与不平,以及愤慨:“可以这样说:没有他,就没有我,至少,就没有今天的我!”铁手偏了偏头:“所以你恨他?”小欠道;“所以我一听人提起他,就不住要说骂人的话。想食其、啖其骨的人何其之多,但偏是真的找他动手算账的人几乎一成也没有,遇上了些死不了的也是夹着尾巴走!”铁手即问:“你见过他?”小欠道:“见过。”铁手道:“他没杀你?”小欠道:“那时我还年少。”铁手道:“他不杀小孩?”小欠道:“他从不杀无还手之力的人。”铁手道:“你那时不会武功?”小欠冷晒,讥诮地道:“也许他故意要留下我来找他报仇。”麻三斤道:“他疯了么?斩草不除,怕没后患么!?”小欠一句话顶了过去:“有些人,偏要留下一些大敌活在世上,才能使他奋发,才可让他胜完再胜,更上层楼!”
“好!对了!”龙舌兰一口干尽碗中酒,又吧登一声咬破了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