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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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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儿仍是美得让人屏息,芳凛的香气人清明。

她有十八了,不,是十九?混的记忆被她的淡然嘲笑着。

“臣妾叩见太后娘娘。”我俯身大拜,泪也滴落了下来。太后于她是此生最后一次有人如此称呼,须臾,她将是被废去一切称号的庶人。

她淡笑着,眼底轻藐,角有着我不悉的深意。

俯身近我,细细的声音,只有我俩相闻“清漪姐姐还怕太后么?”那声音虽细,却深深剜着我的心,痛得搐,紧张着全身。

“我听说过你,母亲说你聪明又漂亮。果然如此。”

“可是我害怕,清漪姐姐你跟我睡吧!”

“清漪姐姐什么都知道,清漪姐姐讲给我听吧。”

“清漪姐姐,我们画画好么?”大婚的嫣儿,惊恐的嫣儿,撒娇的嫣儿,嬉闹的嫣儿,我的记忆中唯独不曾有过不屑的嫣儿。

再民心所向,于她心中也是臣贼子。

“娘娘,该启程了。”身边管事的内侍,催促道。脸的不耐,却只敢对她。

嫣儿将去的地方是之北。北。一个繁华的冷。寂寥将在与这些人相伴,荒凉寒冷是那里唯一遗留的东西,一生所能企盼的不过就是光。

我不舍,拉住扫过我面前的白衣袖。

红白相持着。

她是惠帝的皇后,是当今圣上的皇嫂,却也是吕家的后人,虽没死于,却必须要迁移到北,这是刘恒给的“生”也是刘恒所给的恩典。

大臣们的恭维成就了张嫣的苟活,却削了她做为惠后的一切优待。

皇嫂,当继位的是故帝的弟弟时,皇嫂的位置就不再是徽征,而是障碍。是我的障碍。

我横视那个内侍,他有些畏缩。还想抬头对嫣儿说些什么,却哽噎在喉咙里无法说出,还说什么呢?谢?辩解?此时的她都不需要,而她需要的,却是我不能给的。

仍在沉,却被一双枯槁的双手抓住了脚踝,大红的敝屣裙摆衬着那嶙峋的皓腕让人看着刺目。

“娘娘,皇后娘娘,窦娘娘,救救嫔妾,嫔妾不愿意去北。”哭的撕心裂肺,却是讨饶。

我定了定神,原来是她。

陈夫人已经不如当年风光了,如今的她虽只比我大上三五岁,却是如同花甲妇人。

嫣儿绝美的脸庞上是不屑,仿佛陈夫人的卑膝讨饶玷污了惠帝的英名。

我低头,用力将脚撤出。

她匍匐向前,仍是想要拉扯住唯一的希望。

果然还是从前的模样。连嫣儿都不曾有了希望,她凭什么就笃定自己会独得我的青睐?

“嫔妾家父陈冀,是骠骑将军,从叔父是左相陈平,还斗胆敢求皇后娘娘发还娘家。”她颤着声音说道。

发还么?倒是听过有此一说,高祖临崩时曾让吕后将宠幸过的妃子发还,不过却勒令终身不许再嫁,只是陈夫人似乎忘记了,吕后,一个都没有放!

我淡淡冷笑,回头看往远处所站的左相陈平,那缕白髯,掩盖了他的心机。

舍给陈平面子,还是让刘恒破例,都不是我心所想。

只一句淡淡的:“你认为可能么?陈夫人?”她闻声,一震,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慌的眸子终于看清楚我的脸庞,顿时委倒在地,想了想,又疑惑的爬上了上来,不确认,不确定,她仔细的看着。

我心底冷笑。

七年的时光,我已从淡然的女子变成了凌厉的夫人,华贵衣饰下再没有当年的清逸淡雅,她还能认出来么?

终于,思量了许久,她蹙着的眉还是放了下来。

故人又如何,还是无法躲过被驱赶的命运。

我抬眸,望着陈平,冷冷的笑着,以刘恒的仁孝之名来博陈夫人的放还,是么?可惜,那样的好名声却不是我的。既然我救不了嫣儿,又何妨再添一个人为她做伴儿?

后退两步,轻声说道:“恭送太后娘娘移!”嫣儿笑着,对我也只有那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她头也不回的北行,身后的诸多人也只能跟随,细碎的脚步声一路在我面前穿过。我却只能看着那个丽致轻盈身影缓慢离去。白衣的翩蕸,犹如当年误以为我背叛时走得那般决绝。

我的确背叛了,打破了她还算舒适的昔年绮梦。

还在怔然,大批北行的人队伍被人冲散,歪歪斜斜的,各自呼喊着四散奔逃。刺耳的尖叫让人有些心突突的。

那是一个散发的女子,也是身着白衣。横冲直撞的,看起来有些狰狞。

灵犀轻跑几步,将我挡在身后,喝令道:“为什么还不快点抓起来?太不成体统,仔细惊了凤驾。”一些力大的内侍,冲了过来,远远的将那疯女子捆了,摁倒在地,呜呜的叫着。

我心一动,却轻声问着灵犀:“查建章了么?”她回头,不解的问:“奴婢查过了,仍是没有消息。”我们入主汉时,已经没有那的血洗痕迹,曾经弥散的血腥气味也全都不见。进的一路上,目的皇家庭院,雍容似锦,仿佛那是一场幽梦,不曾出现在此天阙仙境。

我命灵犀去打探过,建章竟是连一人也没有留下,再去其它地方也是没有消息,因为那死伤过多,甚至连统计人名单的花名册也是变得无用。

眼前的女子这样的悉,一种身体的召唤让我执意往前。

灵犀阻拦不住,只能在我身前随我步伐前进。

呜呜之声越来越大,我的心却开始慢慢收紧。

锦墨,是你么?

的头发,呜呜作响的喉咙,肮脏的衣裙,斑驳的血迹。

我额头渗了汗水,敛低了声气“锦墨?”面前的散发,让她无法抬眼看我,却依旧是嘻嘻呜呜。

我推开灵犀,蹲于那女子的面前。

颤颤的将手指伸出,却被她张嘴咬个正着,巨恸袭来,却不是因为顺着手指下的暗红血水。

在她咬我的一霎那,散发垂落一旁。

我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锦墨。

被内侍用官靴踩踏扭曲面庞的就是我的锦墨。

我的亲妹妹。

①鲁元公主死于高后元年,驸马张敖死于高后五年,张嫣此时没有亲人仰仗。

②少帝名为惠帝和娥所生,历史颇有争议,这里以其中一种做为凭据。齐王刘襄和陈平诬少帝刘弘血统可疑,将其斩杀。历史上刘弘(原名刘义)不是齐王的弟弟,本书为了需要,虚构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