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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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点点头，拖着脚步往外走去，对于自己的身世以及那些在我四周飘浮着的若隐若现的秘密我并非不好奇，可真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我却没了勇气去揭开那个盖子看。以前不是有句老话说，好事没秘密，秘密没好事吗…

“哎，”秀娥扯了我一下“二少爷的脸很不好。对了，他从书房出来后，我发现他还换了件衣服，是七爷的，真怪…”

“叶展呢？”我打断了秀娥。

“七爷？他跟着进书房的，没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走了，石头也跟着出去了。”

“好，我知道了。对了，洁远在我房间睡着了，你别让人去打扰她。”我见秀娥点头，这才转身往外走。一出门，一股热的风面吹来，我顿时觉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用手去抹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冰凉。

不远处，洪川和明旺正站在一起说些什么，我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不想被他们看见。洪川一定知道六爷他们在哪儿谈话，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墨，宁可多走些弯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思前想后，一会儿究竟该怎么开口呢？绕过几株壮的槐树之后，无意间一抬头，与一双沉稳的眼眸撞个正着。

六爷微微眯了一下眼，我眼光一转，一个清瘦的背影顿时映入眼帘。他显然发觉了什么，转过身来看。我一手捂嘴，一手紧按在心口，只觉得耳中回响的全是自己心如擂鼓的声音。刚才看到墨的一刹那，我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闪回了树后。

“怎么了？”墨朗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中。

“没什么…”六爷淡淡地说了一句“对了，刚才老七打了电话回来，说是徐墨染的尸首不见了，你确定他真的死了？那地上只有一大摊血，可没有人。”我一怔，徐墨染不见了，难道说他没死？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一颗子弹打入他心口的位置，另一颗打中了他的大腿，他几乎是立刻就断气了。”墨的声音里充着不容置疑。

“你亲自确认过了吗？”六爷问。

“哼，”墨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我哪有那个工夫？明知道附近有一个手，或许还有其他人，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吧。至于徐墨染…”墨停顿了一下“他的死活与我何干？”那声音很冰冷，冰冷得让我几乎听不出那是墨的声音。可不论他的声音多冰冷，我依然为之喜悦。这么说，墨他没有杀人。

“手…”六爷过了会儿才说“我故意放徐墨染逃走，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人，可不想他平白无故地被人杀了。”

“怎么？难道六爷不相信我的话？”墨把“六爷”两个字说得近乎于嘲讽。

“谈不上相信不相信，”六爷不为所动“只是，我不能让清朗的血白。”六爷的声音很平稳，甚至没什么起伏，可其中的坚定让人到不可撼动，我心里一热。

“哼，你以为只有你一心为清朗着想吗？如果不是为了清朗，我才不会站在这里。我早就说过，清朗跟着你这样在刀尖血的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那时你肯让我带她走…”墨恨声说。

“那时让你带走又怎样？”六爷冷冷地打断了他。我悄悄探出点头看向他们，生怕墨不敬的语气惹恼了六爷。六爷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垂眸看着地面，而墨则背脊直，头颅高扬。

“第一，徐墨染应该不是因为我，才来上海的吧。”六爷徐徐地说，墨拳头一紧“二来，”六爷一抬眼，我下意识地往里缩了一下，可六爷再没有看向我“你又以什么立场带清朗走呢？一个血缘淡得跟米汤似的远房亲戚，还是…”六爷的话音停了一下，我的心脏猛然收缩“还是，骨相连的亲哥哥呢？”周围猛然间寂静如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呼，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凝住了，眼前的绿树、花木、光、泉水似乎都变成了一幅画，颜亮丽，却没有生命…也不知过了多久，墨沙哑的声音钻入了我耳中，打破了静寂“你，怎么知道的？”我极慢地呼出了一口气来，那么久没呼，竟然不觉得憋气。只是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脸上有些凉意。我顺势摸了一把，手的泪痕。我握紧了拳，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好像等了很久似的，从知道那个秘密开始，直到现在终于可以为自己还有一个血亲在身边而高兴。可心底却有一股难以挥去的怅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墨。从前的我年幼、单纯，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明白墨的。对于墨的情，我一直认为是对一个和善、聪明、热情的兄长的依恋。

那时的我只懂得喜还不懂得吧，就在情朦胧的时候，我遇到了六爷，那个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的人。现在回头想想，我对墨曾有的少女的崇拜恋慕，在碰到六爷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纯然的亲情和欣赏。

总有一个男人让女孩情动，也总有一个男人让女孩情归。脑海里突然泛起这句不记得哪本书里说过的话，我嘴里一阵苦涩。幸好让我情归的是六爷，若是颠倒了顺序，恐怕就真的应了徐墨染的话了…

“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六爷略略提高的声音让我从纷的思绪中惊醒过来，赶忙收敛心神去听“我问你，徐老爷留给你的盒子里是不是说，陆风轻，不，是陆云起，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如果不是跟六爷相处了这么久，彼此又心意相通，我本听不出六爷声音里隐藏的颤抖。我知道陆风轻对他的意义不下于我，如果她真是我的亲生母亲，那她也是改变了六爷一生命运的女人，她对六爷的关心和教养，就如同另一个母亲。

六爷知道我躲在树后，他问这些问题也是为了我吧。我屏息静气地听着，墨却是一言不发，六爷也不催促。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墨突然极低地问了一句:“清朗，她是不是也知道了？”虽然看不见墨的表情，可他声音里的痛苦还是毫不遮掩地刺进了我的心底，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用力地拧攥着。隐约中，好像听见六爷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墨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是徐丹青告诉她你可能不是那个大太太的亲生儿子，然后…”六爷的声音消失，他从怀里摸出了什么，然后就听见咔嗒一声。

“这是我爹的怀表！怎么在你这儿？他不是给了清朗吗？清朗给你的？她把这个给你了？”墨不自地叫起来。

“你看仔细…”六爷哼了一声，然后一扬手，那块怀表划出一道弧线，飞到墨的跟前。

墨下意识地接住，低头细看，过了会儿才抬头犹豫地说:“这个是…”

“这是小姑姑留给我的。”六爷语音低沉，他双眼明亮，直视着墨“也就是你母亲留下的。”墨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好像在摩挲着那块表。

“这其中有很多过往，我一时间也跟你说不清楚。现在话既然已经说开了，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据实相告。”六爷的双眸熠熠生辉，看着不置可否的墨，他又说“风轻姑姑对我有再造之恩，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兄弟。说心里话，我是愿意以命相帮的。再说，你之所以对我没好，还是因为清朗吧。我以为，现在这个障碍应该不存在了。”一直低头沉默的墨猛地抬起头来“是啊，现在可称了你的心了。”他语带愤恨。六爷淡淡一笑“就算你不是清朗的亲哥哥，我也会让她眼里只有我。”他边说边不经意似的扫了我这边一眼，我脸一红，下意识地挪开了眼。

六爷强大的自信显然让墨很不舒服，他冷笑了一声“你难道不是因为清朗长得像我母亲，才接触她的？别告诉我你陆城也会有什么一见钟情。”听墨这样说，我竖起了耳朵。对于这个我不是不介意，虽然知道很无聊，可是越和六爷亲密无间，我就越在意，只是从来不敢让自己多想。

也许恋中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的，以前的丹青也是，时不时地就会撒个娇，或者无端回忆起那些往事而泪，让霍长远手忙脚地安她，然后她才破涕为笑。我曾经觉得丹青那就是没事找事，现在才明白，丹青的一举一动都是一种试探，看霍长远是否始终如一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