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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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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我摇头。对于那些子午线啦,地球自转和公转的问题,我从读书的时代就没有清楚过。

“你不需要懂,”费云帆笑着挽住我。

“你需要的,是跟着我下飞机!”我下了飞机,一时间,脑子里仍然糊糊的,抬头看看天空,我不觉得罗马的天空和台北的天空有什么不同,我也还不能相信,我已经置身在一个以前只在电影中才见过的城市里。可是,一走进机场的大厅,看到那么多陌生的、外国人的面孔,听到耳朵叽哩呱啦的异国语言,我才模糊的察觉到,我已经离开台湾十万八千里了!

经过了验关、查护照、检查行李的各种手续之后,我们走出检验室。马上,有两个意大利人围了过来,他们拥抱费云帆,笑着敲打他的肩和背脊,费云帆搂着我说:“他们是我餐厅的经理,也是好朋友,你来见见!”

“我不会说意大利话,”我怯生生的说:“而且我好累好累,我能不能不见?”费云帆对我鼓励的微笑。

“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来吧,我的小新娘,你已经见到他们了,总不能躲开的,是吗?”于是,他用英文对那两个意大利人介绍了我,我怯怯的伸出手去,想和他们握手,谁知道,他们完全没有理我那只手,就高叫着各种怪音,然后,其中一个一把抱住了我,给了我一个不折不扣的吻,我大惊失,还没恢复过来,另外一个又拥抱了我,也重重的吻了我一下,我站定身子,瞪着眼睛看费云帆,他正对我笑嘻嘻的望着。

“他们称赞你娇小玲珑,像个天使,”他说,重新挽住我:“别惊奇,意大利人是出了名的热情!”两个意大利人抢着帮我们提箱子,我们走出机场,其中一个跑去开了一辆十分线型的红小轿车来,又用意大利话和费云帆叽哩咕噜讲个不停,每两句话里夹一句“妈妈米呀!”他讲得又快又急,我只听到耳朵的“妈妈米呀!”我们上了车,费云帆只是笑,我忍不住问:“什么叫‘妈妈米呀’?”

“一句意大利的口头禅,你以后听的机会多了,这句话相当于中文的‘我的天呀’之类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要一直叫‘我的天’呢?”我依然惑。

费云帆笑了。

“意大利人是个喜夸张的民族!”是的,意大利人是个喜夸张的民族,当车子越来越接近市区时,我就越来越发现这个特点了,他们大声按汽车喇叭,疯狂般的开快车,完全不遵守通规则,还要随时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去和别的车上的司机吵架…可是,一会儿,我的注意力就不在那两个意大利人身上了,我看到一个半倾圮的、古老的、像金字塔似的建筑,我惊呼着,可惜车子已疾驰过去。我又看到了那著名的古竞技场,那圆形的,巨大的,半坍的建筑立在朝之中,像梦幻般的神奇与美丽,我惊喜的大喊:“云帆,你看,你看,那就是古竞技场吗?”

“是的,”云帆搂着我的肩,望着车窗外面。

“那就是传说中,国王把基督徒喂狮子的地方!”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古老的,充了传奇的建筑,当云帆告诉我,这建筑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时,一声“妈妈米呀”竟从我嘴中冲了出来,得那两个意大利人高声的大笑了起来,云帆望着我,也笑得开心:“等你回家去休息够了,我要带你出来好好的逛逛,”他说:“罗马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古城,到处都是上千年的建筑和雕刻。”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名胜古迹居然在市中心的,我还以为在郊外呢!”

“罗马就是个古迹,知道吗?”

“是的,”我惑的说:“古罗马帝国!条条大路通罗马,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多少有关罗马的文句,而我,竟置身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我的话咽住了,我大叫:“云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语气使云帆有些吃惊。

“什么?”他慌忙问。

“一辆马车!”我叫:“一辆真正的马车!”云帆笑了。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他反问。

“什么?”

“一个跑入仙境的小丽丝!”

“不许嘲笑我!”我瞪他:“人家是第一次来罗马,谁像你已经住了好多年了!”

“不是嘲笑,”他说:“是觉得你可。好了,”他望着车窗外面,车子正停了下来。

“我们到家了。”

“家?”我一愣。

“是你的房子吗?我还以为我们需要住旅馆呢!”

“我答应给你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家,不是吗?”车子停在一栋古老、却很有味道的大建筑前面,我下了车,抬头看看,这是栋公寓房子,可能已有上百年的历史,白的墙,看不大出风霜的痕迹,每家窗口,都有一个铁栏杆,里面种了鲜红的、金黄的、粉白的花朵,骤然看去,这是一片缀了花窗的花墙,再加上墙上都有古老的铜雕,看起来更增加了古雅与庄重。我们走了进去,宽敞的大厅中有螺旋形的楼梯,旁边有架用铁栅门的电梯,云帆说:“我们在三楼,愿意走楼梯,还是坐电梯?”

“楼梯!”我说,领先向楼上跑去。

我们停在三楼的一个房门口,门上有烫金的名牌,镌着云帆名字的缩写,我忽然心中一动,就张大眼睛,望着云帆问:“门里不会有什么意外来接我们吧?”

“意外?”云帆皱拢了眉:“你指什么?宴会吗?不不,紫菱,你不知道你有多疲倦,这么多小时的飞行之后,你苍白而憔悴,不,没有宴会,你需要的,是洗一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

“我不是指宴会,”我低了声音,垂下了睫

“这是你的旧居,里面会有另一个女主人吗?那个…和你同居的意大利女人?”他怔了两秒钟,然后,他接过身边那意大利人手里的钥匙,打开了房门,俯下头来,他在我耳边说:“不要让传言蒙蔽了你吧,我曾逢场作戏过,这儿,却是我和你的家!”说完,他一把抱起了我,把我抱进了屋里,两个意大利人又叫又嚷又闹着,充分发挥了他们夸张的本。云帆放下了我,我站在室内,环视四周,我忍不住我的惊讶,这客厅好大好大,有整面墙是由铜质的浮雕堆成的,另几面都是木料的本,一片片砌着,有大壁炉,有厚厚的,米的羊地毯,窗上垂着棕与黄条纹的窗帘,地面是凹下去的,环墙一圈,凸出来的部份,做成了沙发,和窗帘一样,也是棕与黄条纹的。餐厅比客厅高了几级,一张椭圆形的餐桌上,放着一盆灿烂的、叫不出名目的红花束。

两个意大利人又在指着房间讲述,指手划脚的,不知在解释什么,云帆一个劲儿的点头微笑。我问:“他们说什么?”

“这房子是我早就买下来,一直空着没有住,我写信画了图给他们,叫他们按图设计装修,他们解释说我要的几种东西都缺货,时间又太仓卒,所以没有完全照我的意思好。”我四面打量,惑的说:“已经够好了,我好像在一个皇里。”

“我在郊外有栋小木屋,那木屋的情调才真正好,等你玩够了罗马,我再陪你去那儿小住数。”我眩惑的望着他,真的茫了起来,不知道我嫁了怎样的一个百万富豪!

好不容易,那两个意大利人告辞了。室内剩下了我和云帆两个,我们相对注视,有一段短时间的沉默,然后,他俯下头来,很温存、很细腻的吻了我。

“累吗?”他问。

“是的。”他点点头,走开去把每间房间的门都打开看了看,然后,他招手叫我:“过来,紫菱!”我走过去,他说:“这是我们的卧室。”我瞠目结舌。那房间铺了红的地毯,一张圆形的大,上面罩着纯白单,白的化妆桌,白的化妆凳,白头柜上有两盏白纱罩子的台灯。使我眩惑和吃惊的,并不是这些豪华的布置,而是那扇落地的长窗,上面竟垂了一串串的珠帘!那些珠子,是玻璃的,半透明的,大的,小的,长的,椭圆的,挂着,垂着,像一串串的雨滴!我奔过去,用手拥住那些珠帘,珠子彼此碰击,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响,我所悉的,悉的声音!我把头倚在那些珠帘上,转头看着云帆,那孩子气的、不争气的泪水,又涌进了我的眼眶里,我用动的、带泪的声音喊:“云帆,你怎么的?”

“量好尺寸,叫他们订做的!”

“你…你…”我结舌的说:“为什么…要…要…这样做?”他走过来,温存的拥住了我。

“如果没有这面珠帘,”他深沉的说:“我如何能和你‘共此一帘幽梦’呢?”我望着他那对深邃而乌黑的眼睛,我望着他那张成视邙真挚的脸庞,我心底竟涌起一份难言的动,和一份酸涩的柔情,我用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他的眼眶竟有些润。

“知道吗?”他微笑的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的吻我。”

“是吗?”我愕然的问。

他笑了。推开浴室的门。

“你应该好好的洗一个澡,小睡一下,然后,我带你出去看看罗马市!”

“我洗一个澡就可以出去!”我说。

他摇摇头。

“我不许,”他说:“你已经面倦容,我要强迫你睡一下,才可以出去!”

“哦呀!”我叫:“你不许!你的语气像个专制的暴君!好吧,不论怎样,我先洗一个澡。”找出要换的衣服,我走进了浴室。在那温热的浴白里一泡,我才知道我有多疲倦。倦意很快的从我脚上往上面爬,迅速的扩散到我的四肢,我连打了三个哈欠。洗完了,我走出浴室,云帆已经撤除了上的罩,那雪白的被单和枕头惑着我,我打了第四个哈欠,走过去,我一下子倒在上,天哪,那是如此柔软,如此舒适,我把头埋在那软软的枕头里,口齿不清的说:“你去洗澡,等你洗完了,我们就出发!”

“好的。”他微笑着说,拉开毯,轻轻的盖在我身上。

我翻了一个身,用手拥住枕头,把头更深的埋进枕中,阖上眼睛,我又喃喃的说了一句什么,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然后,我就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