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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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子道:“里和碧芙山庄厮杀之后,本门弟子受伤不少,打算先回黄山疗治,再邀约我师兄弟正式拜庄,决一胜负,小友此问,莫非还有别的事么?”余树奇点点头道:“晚辈还有一位阿姨失陷之后,始终未见险,也不知她是否能够险,所以想和谭妹妹回碧芙山庄看看!”神剑子道:“那也要吃再去才是!”余树奇道:“只怕那时候便来不及了!”神剑子苦笑道:“若说来不及,只怕早就来不及,也不争在此刻!”余树奇尽是不肯。谭妒非突然道:“我们随便买点食,带在身上,边走边吃还不是一样?”这个意见获得大家赞同,由谭妒非进镇买物,余树奇却面显愁容道:“田叔叔!只怕你明叔的仇很不好报了,而且黄山各位道长,也休再与碧芙山庄为敌才好!”神剑子一惊道:“小友此言何意?”余树奇长叹一声道:“方士哲正是恩师之父,恩师天最孝,当年被她父亲斩去腿双,投下云谷尚无怨言,于今艺业通神,若有人杀她父亲,恩师岂肯甘休?万一恩师为报父仇而亡身,则晚辈又得将师仇担当在身上,而与田叔叔为敌,这样循环报复,恩怨难分,怎生区处?”各人听余树奇这样解释,不默然良久。田毓方不觉喟然长叹道:“奇儿!你说的确有道理,但我明叔的事,难道就罢了不成?”余树奇道:“方才那怪老妇将方士哲打倒地上,不知是否已死。若是死了,田叔叔的仇自然不用再提,若是不死,将来再慢慢想法子-像方士哲这种人,作恶多端,也许还得罪道中人,若被黑道中的高手将他杀了,岂不省事?”田毓方终觉自己不能手刃亲仇,难以快意,正在沉难决,神剑子忽道:“道玄既是三清弟子,为何这样想不开?须知人终有死,方士哲死于你手,与死于他人之手,有何两样?”这几句话恍若醍醐灌顶,田毓方忽然惊悟,连声称是,接着又唤一声:“师叔!弟子想和奇侄再走一趟,可…”神剑子笑道:“你尽管云游,明年你师开关再到黄山便了,不过,你得时时抑制无明火,休轻举妄动为是!”田毓方唯唯应承,余树奇也想详知往事,巴不得田叔叔和他一道走,心喜送神剑子一行进镇,恰遇谭妒非购物回来,三人又向碧芙山庄奔去。
银河耿耿,星斗天,虽然没有月,-在繁星照耀之下的大地,十丈内依稀辨出人影。
就在这秋风撼树,寒蜚哀泣的旷野里,三条身影恍若夜枭逐雀,在树顶上疾掠。
那正是余树奇、谭妒非和田毓方三人,他们为了打探平若生死的详情,又赶回这曾经拼过生死存亡的碧芙山庄。
余树奇和谭妒非轻功虽速,但因田毓方赶不上,只好略缓去势,齐头并进。由其如此,而迅速的程度已非常人能及。
这时碧芙山庄厮拼已经停止,宋和那怪老妇已不知往何处去,庄上每一间屋子都透出柔和的灯光,间一场凶杀,彷佛已被遗忘。
二更甫过,余树奇三人已跃过小溪,藏身在芙蓉花林里面,贴地倾听,似觉有人走动。
余树奇心知一离花丛,便是步步有险,存心待那人到达,出其不意将人擒下,以便鞫问庄上的虚实,和平若到底如何。
因为各人俱已知道庄主方士哲和自己都有一点干连,若非平若危急,还是以不面,不厮杀为上策。
花丛外面确是有人走动,但那人仅是远离花林数十丈之地来回踱着,对方偏不肯辱临花丛,害得余树奇三人虽像狸猫捕鼠,作势待扑,亦无奈之何。
谭妒非候了多少时刻,见那人总不肯前来,不着恼道:“干脆去把他拖进来就是!”大姑娘急如火,也不待参详,说做就做,只见她略一躬,身子已疾出去,脚尖轻点地面,再度跃起,相距那人仅余数丈。
那人浑似不觉,仍是一步一地踱着。
谭妒非暗骂一声:“好生大胆!”中指一弹,一粒相思豆已疾那人背后,同时又扑上前。
余树奇久居云谷,目力回异常人,但相隔数十丈,而且那人确是来回踱着,也不能辨出是假是真,只因谭妒非已经跃出,为了怕她有失,也急纵身出林,待到达半途,才认出是个冒牌货,情急之下,顾不得惊动别人,大叫一声:“使不得!”脚尖一,飞纵而起,企图赶在谭妒非的前头,但仍缓了一着。
谭妒非志在擒人,发出豆粒打,已一扑而上,舒开玉掌,擒着那人衣领往上一提。她这一提,那人的身子随之往上一动,立又下沉,连带谭妒非也带落地面,立即听她一声娇呼,仰身倒下,芙蓉山庄也同时灯火通明。
余树奇大吃一惊,顾不得男女之嫌,顾不得有田叔叔在旁窥见,抱紧谭妒非奔回花林。
田毓方正随余树奇身后出林,骤见此变,不一愕,急问:“谭姑娘怎样了?”余树奇此时那有暇答话?只说一声:“我们走!”即脚不停留,一路飞跃过溪,奔向山岗上面,将谭妒非放在地上,只见她星眸紧闭,气息急促,人已晕,却看不出伤在何处,不由得束手无策。
田毓方随后赶到,见状大诧,急道:“你查看谭姑娘身上。看她伤在那里呀!”余树奇曼应一声,翻翻她掌心掌背,摸摸她前后背,全不见有伤痕,不踌躇起来。
田毓方听到芙蓉山庄人声鼎沸,瞥见几条人影追过小溪,急得直是跺脚道:“你也未免太迂,这时还忌讳甚么?我先替你挡贼人一阵!”话声一落,即飞纵下岗,大喝一声,单剑已向敌人卷去。
那知这次出动的敌人,并无半个庸手,因他们来时背向庄上灯光,早见两条身影向庄外逃走,这时只有一人由山岗下来,使知尚有一人躲在岗上,说不定就是受伤的,当下分出两人战田毓方,余人尽向山岗猛扑。
余树奇见田叔叔一走,也忙将两掌一抚谭妒非腿两侧,仍未发觉伤痕,急又一扪她私处,自觉触手温软如棉,心神为之一。摩抚到此,可说是周身摸遍,但伤在何处,依旧未能察出,只好运气入掌,替她推开。
但他刚推摩不到几下,几条身影冲上岗来。
余树奇并非怯敌,无奈有谭妒非不能动弹,必须照顾,只得把她搂在前,飞身纵走。
上岗来的敌人竟有七名之多,见余树奇抱着一个伤者逃走,那肯轻易放松?其中一名喝一声:“打!”扬手处,一枝暗器已直奔余树奇身后。
余树奇骤闻背后风声,一晃右肩,旋风般飘开丈余,忽听怀中的谭妒非低呼一声:“奇哥!放我下来!”不惊喜道:“妹妹!你醒了?伤在那里?”他虽然答话,但敌人紧追不舍,也不敢将谭妒非放下。
谭妒非被他贴抱着纵跃,在颠簸中到十分舒适,微微娇道:“我没受伤,当时只是浑身发麻,这时完全好了!”余树奇听她说是全好,真是大喜过望,在她耳边说一声:“好!”尽力一跃,远达十余丈,顺手将她放下,一个“大圣翻身”反扑到敌人跟前,劈面一掌打去,只见最前面那人一声惊呼,身躯像个绣球飞去。
谭妒非脚一落地,即发觉自己衣全有些松动,不假思索,已明就里,但她此心早属郎君,何况身上一切?-一未经人事的少女,遇上这种事故,未免俏脸烘热,正束紧衣带又见余树奇一掌打飞一个,急喊一声:“留个活口!”余树奇得她一语提醒,笑说一声:“好!”仍然空掌进击。
其实,敌人并没有余树奇所想像的恁地脓包,方才只因欺他抱着伤者,一意图逃,才紧急追赶,不料余树奇忽将伤者放下,反身扑击,走在前面的敌人,首当其冲,才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时一人受伤,六人警惕,一阵金铁鸠,兵刃一齐拔出,六枝长剑舞成六团光,步步迫近。
谭妒非“噫”一声叫道:“当心潇湘七剑!”她曾在江湖走动,听说潇湘七子人人艺业非凡,七剑联攻,无往不利。她虽未见过七子,也不知当前的敌人是否七子,只因与余树奇攸戚相关,特意提醒他一句。
余树奇笑道:“这时只剩六子了!”话声未落,金剑亦拔在手上,抖起一个大圆弧,风一般卷出。
敌方见余树奇的长剑可软可硬,知非凡铁,其中一人高呼一声:“老弟当心小子的剑!”霎时间,六剑结成一团光网,向前推移。
余树奇长笑一声,一步迫近敌前,一招“直捣黄龙”金剑一吐。一绞,只闻一阵清脆的响声,六剑齐剩半截。
敌方一声惊呼,登时四处逃散。
余树奇喝一声:“往那里走!”身形一动,已追及一人,左掌一拍,隔空打中那人道。
谭妒非甫扎紧衣带,见敌人要逃,急得出两支“碧萝剑”飞步上前,双剑一分,点倒两名敌人,不呼道:“这么脓包货,不是潇湘七剑!”余树奇也叫道:“管他七剑八剑,一齐擒下来好待换人!”他不知平若是否被掳,-觉如果能将这六人全擒下来,纵使平若被擒在庄上,也可作个换。
这时敌人可说是心胆俱寒,还未跑下山岗,在惊慌失措中,连续被余树奇、谭妒非点倒,只有先被打飞那人跌在地上惨哼。
余树奇把他提了过来,和六人放在一起,笑说一声:“妹妹!你看管这几个,待我去助田叔叔!”谭妒非“哼”一声道:“我才不作兴看!”轻身一步,纵落土岗。
田毓方力敌两人虽未落败,也占不了便宜,见一大批敌涌上山岗,正在替余树奇两人担心,那知顷刻间就闻敌人惊呼声中,夹有余树奇的朋笑。
他对于余树奇惊人的艺业,固然十分赞佩,但回想到自己往年凭着一套九剑法,已捭阖江湖,成名脸,不料自从盟兄毁家之后,又有师叔指点,苦学多时,反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处处遭受挫败,不由得暗自懊恼,恨不得一剑就将当前两名敌人斩成四段,也使老脸生光。
因此,他挥剑如轮,所发尽是进攻的招式。
那两名敌人听到岗上呼声迭起,已自心惊,再被田毓方一阵狠攻,确呈不支,那知“战”
“走”未决的时候,半空中一声娇呼:“田叔叔!抓活的!”声到人落,两团绿光已拦在身后,这时那还能走?
田毓方一见谭妒非赶到,愧集,大奋神威,左手猛发出一记凌厉无俦的掌风,将左首敌人打了一个踉跄,右手剑走龙蛇,一招“月夜泛舟”恰刺在敌人腿上,痛得右首那敌人一声惨叫,想跳也跳不起来,被谭妒非趁机上前“碧萝剑”一卷,将他蛇形软练卷过一旁,田毓方上前补了一剑,登时腿双俱伤,身躯倒下,只便宜另一名敌人,藉田毓方的掌劲飞纵出去,竟自逃回庄内。
谭妒非把伤在地上那人一看,不喜呼道:“田叔叔不必懊恼,抓到这个,胜过别的一千个!”田毓方忙道:“这人是谁?”谭妒非道:“他名字叫做萧恭雨,是方士哲的大女婿!”话声一落,又仰头高呼道:“奇哥哥!田叔叔抓到一个宝货,你快点把人带下来!”田毓方道:“上面抓了几个?”
“七个!”谭妒非顺口答了一声,又道:“只怕有一个会死!”田毓方略一皱眉道:“那么多人,奇儿怎带得下来?不如我们将这个带上去了!”萧恭雨此时两腿受伤,站也站不起来,乖乖地让田毓方解下他身上的丝绦,捆得像个元宝,提上山岗。
余树奇解开被点倒中之一人,问他有关平若的事,却说不知,再问他姓名来历,知足潇湘七子中的胡虎,所擒七人恰就是潇湘七子,一个也不漏。
原来潇湘七子当天因事来拜会方士哲,那知刚到碧芙山庄,即遇上南岳五老会战怪老妇。
潇湘七子与南岳五老原系素识,由老大胡公一声令下,老二胡侯?老三胡伯、老四胡子、老五胡男、老六胡龙、者七胡虎,各挥起长剑,结阵上前,霎时剑影如山,配合五老将怪老妇围在核心。
那老妇见势头不好,在冷笑声中跃出圈外,带着宋走了。碧芙山庄各人因为庄主受伤,也不追赶,邀请潇湘七子回庄款待。不料潇湘七子吃了别人的饭,便得替别人挡灾,那知什么平若不平若?
余树奇草草问得几句,即听到谭妒非叫他带人下岗,要着这七位老人挑也挑不尽,扛也扛不完,正拟解开他每一人的道,驱他下去,又闻田毓方叫不必带下,才又继续鞫问。
谭妒非见余树奇犹自鞫问不已,不由得好笑道:“你鞫问这一个,岂不更加便利些?”余树奇一眼瞥见田毓方手提的俘虏,也不喜极呼出几个“是”字,接着向萧恭雨喝道:“我平阿姨到底被你们擒了没有?”萧恭雨说一声:“擒了!”余树奇吃了一惊,重重一咬牙龈,说一声:“好!不把我平阿姨放回来,你这老贼也不要回去了!”萧恭雨冷笑道:“你不放我回去,平若那婢…”谭妒非听他骂她师尊为婢,不问青红皂白,顺势就是一脚,将萧恭雨踢得滚了几滚,骂道:“你敢骂我师尊,姑娘先教你吃点苦头,过一会再找个整的!”萧恭雨被谭妒非这一脚踢断了两肋骨,鼻里直冒冷气,哼个不止。
余树奇不去理他,转对胡虎道:“放你回庄上告诉方士哲那老贼,命他送我平阿姨出来,否则,杀了这萧老贼!”萧恭雨虽痛彻肺心,仍忍痛冷笑道:“我老泰山目下不能起来,一切由我作主,没有我叫放人,谁敢放人?”余树奇大恨道:“你不叫放人,我先杀了你!”萧恭雨冷笑道:“要我放人也容易,得先放我回庄金口发令才行哩!”田毓方冷笑道:“你想金蝉壳,一去不回头,我要你写好柬帖,叫别人拿回庄去!”萧恭雨被田毓方一语道破他的心计,怔了一怔,旋又道:“这样也好,先把笔墨拿来!”江湖人物有谁带笔墨打仗?萧恭雨出这题目,确把各人难倒,三人对望一眼,全拿不出主意。
谭妒非想了半刻,皱眉道:“放这老贼回去也好,反正还有七个该死的在这里抵押,也不愁他不放!”田毓方和余树奇俱觉谭妒非此策可行,当即押解八人下岗,到达独木桥头,留下潇湘七子,放萧恭雨独自回去,眼看他与庄上迤逦而来的两条火龙会合,忽闻朗声大笑道:“平若婢早就死了,我萧恭雨没有人给你,潇湘七子在你们手上,自然另外有人找你算账!”放回萧恭雨虽经田毓方、余树奇同意,到底是谭妒非的主张,谁也不料到萧恭雨居然过河拆桥,将潇湘七子的命不顾,谭妒非固是气极,胡虎那暴烈子更是按捺不下,大喝一声:“姓萧的!你到底要不要睑,碧芙山庄还要不要?”遥闻萧恭雨喋喋一阵狂笑道:“年轻小伙子要找女人才不要脸,我这么老了,要甚么脸?你兄弟安静一点罢,那三个杂种定会好好照顾你,要能惹你师父出山,萧恭雨自当设谯款待!”原来他用的竟是嫁祸江东之计,若果敌人把七子伤了,他便可藉机邀请七子的师父下山,若果将七子放了,七子找他算账的时候,他又可说若非如此,七子何获身的鬼话来搪,七子也无奈之何。
这种无赖的计策本是很浅显,妙就妙在萧恭雨事先不动声,待自己险之后,立即将责任推开,令别人难以区处。
谭妒非想到自己认为萧恭雨无论如何也得重视潇湘七子的命,放她师父出来换,那知一面说她师父已死,一面又视潇湘七子无足轻重,听他言外之音,似有意教自己将七子杀了,好惹出七子的师父,不由得喝一声:“老贼!”两腿一蹬,即扑过小溪对岸。
余树奇急叫一声:“等我!”也纵了过去。
潇湘七子的兵器尽被田毓方收缴,七柄长剑束成一捆。胡虎恨极之下,也未和田毓方通名道姓,即叫一声:“道长!你将剑给我,待我和老匹夫拼了!”田毓方一听萧恭雨发声狂笑,已知中计,乘着各人喝骂的时候,暗自盘算如何区处这件尴尬的场面,难得胡虎有此一请,心意也就决定下来,将长剑在地上一摊,说一声:“各位尽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