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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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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那好!给你一把宝剑好了。”中的好剑多得很,慈禧太后退朝以后,就叫人摘下一把乾隆年间所造的龙泉剑,颁赐李秉衡。他倒也言而有信,果然在第二天便带领三千人出师。

事先仿照“登坛拜将”的说法,将领头的、原住在庄亲王府的义和团大师兄,请上高台,端然正坐,李秉衡朝服朝冠,行了一跪三叩的大礼。看热闹的人,诧为奇观,知礼的说是亵渎朝廷的体制,但有人为李秉衡辩护,说他拜的不是大师兄,而是大师兄手中抱着的那把御赐的龙泉宝剑,不算失礼。

除了宝剑以外,还有镇阵的法物,一面黑长幡,名为“引魂幡”;一面绣着风云雷火的大旗,名为“混天旗”;一把长柄红大羽扇,名为“雷火扇”;一对形状不一的银瓶,名为“瓶”;一个极大的铜制连环,一套九个,名为“九连环”;一把形似如意的雪亮铜钩,名为“如意钩”;再有一把上画火焰、岳庙中小鬼所持的木牌,名为“火牌”连同龙泉剑,共称为“八宝”李秉衡带领“八宝”镇阵的三千义和团,一出京城,就溜走了好几百人。京中慈禧太后以及徐桐、载勋等人,还在盼望捷报,那知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

七月十四,蔡村失守,宋庆退到通州的于家圩,十五,勤王之师张发、夏辛酉所部,在河西务大败,死者十之四五,潞河为之不。还有陈泽霖的一支勤王新军,本跟李秉衡在河西务附近,一听炮声,哗然大溃,李秉衡也就只好退到通州了。

到此地步,除了徐桐与他的高足启秀,还相信有天兵天将下凡助战的奇迹出现以外,其余没有任何人再存着能够击退联军的希望。因此,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当然,军机大臣不能只为个人之计,还得顾到慈禧太后与皇帝。

“总得替两预先筹一条退路才好!”赵舒翘向刚毅说:“我看仍旧只有到热河。”

“这件事很麻烦。里多少人,多少辎重,得要预备多少辆车?”

“不要紧!”赵舒翘答说:“陈筱石预备得有二百辆在那里。”

“都让军抓去了!”刚毅大摇其头:“我看不行。而且,陈筱石已经卸了。”

“虽已卸,人还在顺天府衙门。到此局面,还分什么彼此,只有拿这个差使硬套在他头上。”

“好吧!你试试看!”陈夔龙是何等角?赵舒翘那一套搬不动他。而王培佑庸懦无能,不独抓不到车,连陈夔龙原来移下来的八十辆都让武卫军硬借走了。同时,荣禄怕慈禧太后一走,外则影响民心,内则有载漪窃号篡位之虞,所以对此事本不起劲。

赵舒翘白忙了一阵,看看不会有结果,也就落得省事了。

军事是决没有转败为胜的可能了!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及时用和议将联军挡住在京城外面,这点希望又完全寄托在李鸿章身上。当德皇宣布以老将瓦德西为联军统帅的同一天,朝廷降旨,特授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即电商各国外部,先行停战。而逗留在上海的李鸿章,却以体弱致疾为由,电请赏假二十作为答复。

于是厉内荏的载漪,又要杀大臣立威了!他的折子虽一参十五人,但自问能动得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内阁学士联元,以守旧派而因他的女婿——当年“翰林四谏”之一,因学政任回京,纳江山船为妾而自劾的宝廷的长子,寿富的影响,一变而为新,以致为载漪所厌恶。五月间连叫三次“大起”廷议和战时,载漪就要杀他,但因他是庄王府的“包衣”出身,载勋不能不救。这一次可就不管他了。

另一个是兵部尚书、总理大臣徐用仪。此人籍隶浙江海盐,军机章京出身,但以底子是个举人,所以在仕途上吃了亏,光绪十九年爬到吏部侍郎以后,就上不去了,而年纪已到七十。颇有人劝他急勇退,他的女儿亲家,也是“翰林四谏”之一的黄体芳,由浙江寄一封信给他,拆开来一看,只有“水竹居”三字。原来这是徐家别业的名称,黄体芳的意思,当然是劝他退归林下,安享清福,而徐用仪不受劝。

他也有他的想法,辛苦了一辈子,自问亦是朝廷的要角,而七十三年,不说入阁拜相,连个一品都没有巴结到,未免于心不甘。他的打算,总要做一任尚书再告老,也还不迟。

这样到了上年十一月里,机会来了。吏部尚书孙家鼐,因为办京师大学堂有新的嫌疑被旧派排走。孙家鼐是状元,吏部去了一状元,来了一状元,兵部尚书徐郙,调补孙家鼐的遗缺,而徐郙的遗缺,则以荣禄的推荐,由徐用仪调升。

在他当侍郎时,汉尚书由汉军徐桐占缺,及至徐桐升大学士,奉旨仍管吏部,所以徐用仪始终是他的部属。但徐桐并不念同姓之谊,与徐用仪非常不睦。这有两个原因:第一、徐用仪兼总理大臣,凡是办洋务的,都是徐桐的仇人;第二、徐铜虽是个通人所看不起的翰林,但他又看不起只得一榜的徐用仪。前几年友好劝他及早身,就因为知道两徐不相得,怕他遭受徐桐的毒手。结果,毕竟不幸而言中了。

其实,载漪对徐用仪并无多大恶,只为徐桐有杀徐用仪的意思,载漪便无可无不可地来拿他开刀了。

正在草拟奏折时,载漪赶到了,主张将系狱已久的立山,一并列入,载漪自然同意。载漪此举倒不尽是为了修口袋底争风的私怨,事实上是立山酒醋局的巨宅,被神机营、武卫军、义和团几番搜劫,已成了一个空壳子。如果不杀立山,反而无以代了。

天气也怪,从七月十五起,就是沉沉地仿佛为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偶尔还有霏霏细雨,那种萧索的气象,不由得令人兴起国破家亡之。这样到了第三天,步军统领庄亲王载勋受载漪的指使,上午八点钟派兵将徐用仪、联元逮捕。同时,载漪进面奏,说徐用仪、联元勾结洋人,立山家掘地道接济西什库,皆是确凿有据,请旨立即正法。

等军机大臣奉召入见,慈禧太后已在仓卒之中作了决定,并已传旨刑部,召军机面谕,不过拟旨而已。荣禄自然要争,他说:“外面消息很紧,京师很危险,这个时候,似乎不宜杀大臣。即令有罪,亦要审讯明确,何况今天是文宗显皇帝的忌辰,照例停刑。可否暂刑部监狱,到明天问明了再办?”

“现在已顾不得那许多了!”慈禧太后说:“治世,用重典,成命如果可以收回,这个时候就更没有人听朝廷的话了。”荣禄无法再争。退出来正好遇见庆王,将他拉到一边说道:“今天又要杀徐小云,真是骇人听闻。此人总要想法子保全才好。”庆王亦很着急“是啊!”他说:“袁、许一丧,再去了一个徐小云,将来议和就没有帮手了。”

“我想,我跟王爷俩再请起,代为求恩。不过,”荣禄想了一下说:“这两天,咱们俩也犯嫌疑,最好邀荫轩、文山一起上去,力量比较大。”

“好!”庆王深表同意“幸好他们都在。”于是荣禄奔到朝房去求援,先跟崇绮商量;他说:“我跟徐小云虽没有深,亦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同去。”

同身受!”荣禄拱拱手说:“我再去约荫轩。”徐桐听罢来意,未曾作答,先来一声冷笑“仲华,”他说:“你还要假作好人?照我看,这种汉,举朝皆是,能多杀几个,才消我的气!”荣禄听得这话,倒一口冷气,但还不死心,又说:“勉为其难如何?”

“不行!”徐桐断然拒绝“我儿子奉旨监斩,我怎么能代他去求情。”荣禄废然而返,有气无力地说得一声:“不成功!”就这样,到了下午四点钟,毕竟又杀了徐用仪、联元与立山。随后便有一道上谕:“兵部尚书徐用仪屡次被人参奏,声名甚劣,办理洋务,贻患甚深;内阁学士联元,召见时任意妄奏,语涉离间,与许景澄等,厥罪惟均。已革户部尚书立山,平语多暧昧,动辄离间。该大臣受恩深重,尤为丧尽天良,若不严行惩办,何以整饬朝纲!徐用仪、立山、联元,均着即行正法,以昭炯戒!”就在徐用仪被逮毕命之,联军前锋已到了通州的张家湾。全军一万八千三百人,大炮七十门,其中本的野心最大,所以独占半数有九千人之多,到张家湾的联军,亦就是本军队。

其时李秉衡也是刚到。他从七月十三出京时,联军已经攻陷北仓,溃兵所阻,军不能前,夏辛酉请他退守张家湾,李秉衡不肯。到了七月十五那天,到河西务不远的地方,只见马玉昆仓皇而来,一见面就说:“鉴帅,敌众我寡,势所不敌。赶紧退!”

“什么话?”李秉衡大声叱责:“军法有进无退。现在我军还有三四万之众,拚力前进,还可以挡得住敌军。”马玉昆看话不投机,敷衍几句,悄然退下,带着残部,直奔南宛。而军却不取河西务,直攻李秉衡的大营。与万本华一军遭遇,李秉衡又命夏辛酉夹击,相持了一昼夜,弹药俱尽,而军却忽又解围而去,李秉衡无法,只好退守张家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