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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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园老板哈着小心地说:“公子小姐,今所有的座次都被一位贵人给订了。二位何不去三庆班、和班,或是台班看看呢?”崔咏荷指指外头的瓢泼大雨“你让我到哪去?”老板子笑一声,没敢接口。
埃康安也在旁边开口;“老板,你就让我们进去,最多我们坐在角落,绝不吵你们便是。”戏园老板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了,见这男子一身尊贵之气,半点也不敢得罪“二位,求你们饶过小人吧,里头是朝廷的大官,若是扰了他看戏,小人的命就完了。”
“什么事啊,吵吵闹闹的?”里头一声喝问,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走了出来,一眼望见福康安,怔了一怔,忽然抬高了声音叫道:“大人,是福三爷。”
“福三爷,难得的贵客啊,快请进快请进。”里头是一迭声热情的呼唤。
埃康安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戏园里正在上演热热闹闹的《三英战吕布》,每一个人都抖擞神,卖力演出。但偌大的戏园,却只有二十来个人观看,泰然坐着的,又只有两个人。
方才呼唤福康安的声音极之热情,可是当福康安与崔咏荷走进来的时候,坐在戏园中间的两个人不但没站起来,甚至一直望着戏台,连头也没有回。
崔咏荷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已深刻受到人情险恶官场无情,几乎马上明白这又是一场羞辱。想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拉住埃康安的手“我们走吧!”
“相逢就是有缘,三爷何必急着走呢?”随着哈哈的笑声,坐着的一位起身回头。
此人尚在中年,身形略胖,戴着簇新的大帽子,水晶顶戴熠熠闪烁,上一翠微微的翎子,身穿八蟒五爪袍子外套白鹤补服。这一身打扮,稍懂官家规矩的,就知道必是深受信宠的一品大臣。,虽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和善,却莫名地让崔咏荷有一种极度厌恶的觉。
埃康安脸也不太好,却首先施礼“拜见和中堂。’”崔咏荷微微了一口气。此人竟是如今最受皇帝宠的和坤。论起品级来,他是中堂之位,一国宰相,与傅恒相当,官位要高于福康安。而可以让此人相陪,与他坐在一处看戏的,又是什么大人物呢?
“来来来,福三爷,我来介绍,这一位是嘉亲王府的管家乌尔泰。”和坤看似亲热地拉着福康安的手,强拖着走近乌尔泰。
乌尔泰坐在原位,仍未起身,甚至不曾正眼看一下福康安“奴才给福三爷请安了。”崔咏荷美丽的眉锋一扬,不解与愤怒同时出现在她清亮的眼眸中。
依人的规矩,府里头的下人都是旗下的奴才,纵然是权力再大的管家,也不奴才的身份,又怎么能让当朝宰相相陪看戏?又怎么能对镶黄掌纛旗旗主如此无礼?
可是,福康安心中却一片明了。
看起来下一任君王是嘉亲王无疑了,否则以和坤如此得宠,也不必迂尊降贵,这样地讨好一个管家。
乌尔泰虽然只是正黄旗下的包衣奴,但却又是嘉亲王的兄,就等于是最亲近之人,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先帝在位时,王邸旧奴李卫为一方总督,是前朝名臣,而圣祖当政时,他的兄魏东廷,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亲王阿哥,对他也无比客气。
也因此,乌尔泰现时身份虽低,地位却极高,也是朝文武极力巴结的对象,以至于连和坤为了和未来新君打好关系,都以宰相的身份亲自陪他看戏。
不过,再怎么样托大,自己好歹也是当朝大将军,二等伯的身份,何以竟如此无理。看起来嘉亲王对自己的怨恨,真的十分之深,以至于不止朝臣急于倒傅家以求荣,就是这王府家奴,也恨不得将自己狠狠地羞辱。
他自幼玉贵金尊,天之骄子,这一个月来的冷遇挫折,是咬碎了钢牙才忍下去的,但要他继续忍受一个家奴的侮辱,实在是至大的煎熬。
对于出身宰相府的他来说,所有的高贵和骄傲,早就渗进了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中去了。即使是死,也不甘受辱。只可惜,在他身后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命,还有傅氏全族的安危,傅家旗下五百多包衣家奴的身家命,所有受傅家提拔心腹将领的前程,一切的一切,都使他不得不握紧双拳,竭尽全力按捺住那心头燃烧的火焰。
“不打搅二位雅兴,在下先辞了。”沉住气,沉住心,沉住所有的情绪咬碎了牙关,才能勉强说出一句话,而最令他痛苦的是,崔咏荷竟一直站在旁边,看尽了他所有的丑态,所有的屈服。一颗心,在煎熬的火焰中烧成了灰烬,脸也惨白得如同死人。
和坤一直抓着他的手,带着笑,冷着眼,看他强自按捺却终无法全然掩饰地苦苦挣扎,笑得更加亲近了,声音无比和善,眼睛里却充恶意“何必如此客气,来,快坐,想看什么戏,尽管点。”乌尔泰得意洋洋地说:“是啊,福三爷,您大驾光临,奴才平可是盼都盼不到的呢。福三爷,你想看什么戏,啊,不如就《白门楼》吧。吕布自命勇武无双,可惜却为自己的刚强所害,死前就算抱着曹的脚哀求,也一样没有用,你说是吧…啊呀!”崔咏荷听得乌尔泰越说越是骨,再往下不知还有多少难听话,怒气上涌,本不假思索,上前两步,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乌尔泰的脸上。
乌尔泰本不曾防备,被打得身子向后一仰,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不大惊大怒,痛叫一声,大喝:“你…”崔咏荷本不等他答话,左手又飞快地挥出去,清清脆脆的第二记耳光打中,同时一脚踢出,踢倒椅子,乌尔泰马上跌倒在地上。
这一番动作快捷无比,不过两三个眨眼,一切就结束了。
和坤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其他的护卫也还只冲上前两步,福康安亦同样震惊,但却以最快的速度伸手,将崔咏荷拉到自己身后。
崔咏荷脸都是怒,奋力一挣,甩开福康安的手,指着乌尔泰痛骂:“你是什么东西,敢坐着和福三爷讲话?王爷府里出来的奴才,都是你这样不知道规矩的吗?”乌尔泰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两记耳光打得愣了,竟忘了叫人,只是一手抚着脸,一手指着崔咏荷“你…”过分的动、惊恐,令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和坤倒是记得自己带了一大帮护卫,可是他也清楚地看到福康安忽然冷峻下来的表情,以及全身上下倏得散发出来的可怕气势,这种惟有百战杀场才能培养出来的威势吓得和坤本能地倒了一口气,悄悄做了个手式,正自四面围上来的护卫马上散了开来。
崔咏荷哼一声,似是意犹未尽,一点也不淑女地抬起脚,对着正在地上的乌尔泰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