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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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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旦轮上了,便可以参加奖,大奖礼物叫做"淘淘",是一个会说七国语言的不倒翁。你一推它,它不会笑,却会大叫:"淘淘淘!让我们把记忆统一起来,统一起来,统一起来!"据说,在脑描记术发明以前,记忆统一这件事可不好办。但现在已不是问题。

实际上,记忆不能统一,曾经造成了许多麻烦。以前,在各级人民法院审判贪污嫌疑犯的时候,常常就因为证人们的回忆不一致,而老也定不了罪。那时候,人们都不认为是记忆的问题,而指责法官有"后台"。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幼稚。

法院只是一个例子。再举一个例子。有一次,北京因为一起意外事故死了许多人,但最后人们对于究竟死没有死人,死了多少人,各说各的。这就影响到了全国人口普查的结果,最后使得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统计出了问题。这在国际上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因为这样一来,那些翻几番的目标都失去了基准。

总之,许多关系到大局的事情因此被搞得狼狈不堪。这个社会的正常运转,说到底,本上是要依赖于回忆的。但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实在太晚了。

当每位公民都能够准确而顺利地进行回忆的时候,健忘的恐惧便被消除了。

实际上有一段时间中国人都趋向于健忘,那才是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刻。好比对于我来说,父亲的死亡,强xx和凶杀的事件,中国败于本的历史,都应该统统忘记才好。后来才知道,对于自己,对于民族,这其实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所以说,脑描记术是过去五百年里最伟大的发明(它是本科学家池田善兵卫博士发明的,但在本国内这只应用在对豚鼠的大脑生理学研究上。当然了,第二伟大的发明便是美国人发明的互联网,它使我们能够方便快捷地看到《真相报》),而中央记忆银行的诞生则使中国提前一步迈入了大同社会(当然了,也叫做共荣社会)。

【五、我的单位】我领取薪水的单位叫做华夏事实整理公司。我和同事们每天做的惟一工作,便是编辑《中国正史》(用象形文字或者假名的形式)。

说出来吓你一跳:《中国正史》是一部史无前例的大型典籍,得到了国家财政部和本海外协力基金的资助。这个宏伟的项目从一百年前便已启动了,现在我们正在编辑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版。

《中国正史》所采纳的素材全部由中央记忆银行提供。在全体中国人共同回忆的基础之上,六千四百台量子计算机进行分析和归纳,然后描绘出中国一万年文明的确发展脉络。

做这件事,我们并不需要太多的心。一般来讲,只是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综合指数出现变化时,中央记忆银行才送来最新的材料,我们便据这个,以及发表在《真相报》上的社论,编写最新版本的《中国正史》。当然了,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所以我们总是忙得连厕所也顾不得上(因此,只好把小便撒在可乐瓶子里)。

这里我想作一点解释:《中国正史》的版本虽然不同,但主题都相当一致,比如,戈壁滩是绿的,黄河从不曾决堤,监狱在押率很低,太从北海道升起。

做这份工作,薪水不高,但我们干得十分卖力。这已成为了自觉行为,因为一想起矗立在青藏高原上的中央记忆银行,便总是心澎湃。我们可不愿意被取消一年一度回忆往事的资格呀。

只是不知道,《中国正史》的编辑部为什么要设在信或者宝山?我们觉得,它应该设在北京才对。这大概与中央记忆银行设在西藏的阿里,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具体妙在哪里,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有时也会猜想,北京这时也许不再是首都了,中国的首都已经移往了东京(明年一定要申请回忆一下这个,但恐怕会被驳回。这是个话题)?

我们的工作总体来讲十分顺利,除了有时会遇上"记忆顽童"。那是一些疯子,主要是从神病医院里面逃跑出来的民间历史学家们,这些家伙不知怎么的把微电极从脑子里抠了出来。他们称"生物自然脑"所记得的才是最真实的事情。天哪,他们竟然相信自己的脑子!可怜的人。

有时候,他们三五成群来到我们公司的大门前,头上着白布带子,或静坐,或大叫,或游行,或绝食。"记忆私有化"是他们鼓吹的口号。这真让成的人发笑。

其实,我们在心底对他们还是抱有几分同情,但出于对公司利益的考虑,实际做出来的行动,便是报警。警察都是本人或者籍华裔人,他们来了,就把"顽童"们抓起来,这次也不送回神病院了,而是通通放到一个名叫台湾的岛子。

每次,看着警车装着他们(像装阉猪)呼啸而去,我们都要装作那些想要偷窃我国宝贵的记忆财富的美国强盗一样,面无表情地摊摊手,耸耸肩,说上一句:"没有办法,这就是中国。"【六、绿匣子】是的,这就是中国。永远也没有办法。你要知道,在历史上,我们就一直在为着消除健忘症而作着不懈的斗争。有了记忆银行,这样的问题才最终解决了。所以,怎么允许有人来破坏这项成果呢?

但"记忆顽童"有时也在我们内部出现,这就尴尬了。

比如说,有一次,我刚刚在可乐瓶里上完厕所,正准备投入紧张的工作,一抬头,忽然看到同事老古伏在桌子上做着一件什么事情,看到我朝他张望,他慌慌张张把一个绿莹莹的金属家伙进了屉。

太晚了。我已经看清了那个东西。

"老古,你、你有绿匣子?"

"你、你都看见了。"

"我不是故意的。"这不像我应该说的话。

"那么,你要告密吗?"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还没有想、想好。"

"你不要告密。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把它借给你用一段时间好不好?这东西可不容易到手。"理智告诉我必须马上离开,去报告本人,让他们把老古放到台湾。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样做。绿匣子是人人都知道却人人不说的秘密,我们还在警示教育材料上看到过它的照片。谁都不提它,因为它是一个忌。这回我是第一次目睹实物,好奇倒了恐惧。

"别逗我。我可不需要。"我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你为什么要使用它?你也是记忆私有化运动的成员吗?"

"我不是。真的不是。"他都要急哭了。

"那你干嘛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