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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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安坊的生活,盼儿过得倒也自在,除了那天的事件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令一班佣仆们对她另眼相看。
说到这个,那就不知道是该称赞君知还是宝福的好眼光了!
让盼儿上市场去买东西,那真是打细算,一两银子可以买回三只
、十斤青菜、两个萝卜、一条排骨、两条鱼,还附送葱姜韭蒜。
她第一次买东西回来时,品安坊的人还以为她上哪儿抢劫去了呢!
盼儿就是有这本事,几天下来,品安坊里上上下下都认为宝福请了这么个丫头,勤快、听话又能算帐,当真是个宝!
转眼间,来到品安坊一个月了,盼儿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她没看见品安坊卖书啊!
偌大一个品安坊闻名天下,但是,来吃饭、聊天、说书的客人多,买书的却没几个。那,钱呢?坊里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苏盼儿想了一个月也想不通的事情,所以,她拼命地为品安坊省钱,真怕它哪天一不小心,倒闭了!
“盼儿,宝福叫你去给客人倒茶。”远远的有人叫着她。
“来了。”盼儿丢下洗了一半的菜,擦了擦手,就往前厅跑。
进了前厅,她一眼望见了一位尊贵的少爷,穿着一身锦衣华服,背后两个随从站在那里瞪她,让她不心头一凛。
好凶的人!
“盼儿,叫你倒茶来,茶呢?”宝福看她穿着件围裙,手肘上都是菜叶渣滓,忍不住大皱眉头“品安坊的丫头,怎么能这样没有规矩?快去把手给洗了,送茶上来!”盼儿吓得跳了起来“是。”转过头,她就要往里奔。
“不必了,少爷不喝外边的茶。”那尊贵少爷的一个随从开口,声音也是凶凶的。
“这样啊…那么盼儿,你下去吧,没事了。”宝福不耐烦地挥挥手。
“哦。”无端被人叫来,又无端被人赶走,盼儿奇怪地看了宝福和那位尊贵的少爷一眼,突然心头微微一跳。这位少爷,长得还真像——君知姑娘!
想着,盼儿低头往回走,突然眼前一暗,她本能地向后一跳,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抬起头来,才发现来人正是她刚才想着的君知姑娘!
君知吃惊地看着她。每次见她,她总是一副狼狈样,不是一头的血,就是一头的包,如今还带了一身的菜!
对着厅里的人点头示意后,他把盼儿扶了起来,拍掉了她身上的尘土“怎么了?”
“我来倒茶,忘记端茶盘子了。”她老实地说。
君知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肩“不必喝茶,你下去吧!有事再叫你,好不好?”盼儿望着君知端庄素雅的脸庞,有些失神了。
君知姑娘好有气质!如果她也有这样好的气质,就不愁嫁不出去了!
“好。”她小小声地说,心里有些留恋,不想离开君知姑娘。
“去吧。”头顶的声音温和而慈祥。
“哦。”苏盼儿乖乖地走开。
宝福在君知进了厅里后,赶紧走了过来,合上了门。
门一关上,那位尊贵的少爷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二哥,好久不见了!”进门的君知缓缓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年看来丰姿飒、富贵雍容,很像某个他至亲至
、至敬至畏的男人。
“这位是…”他眼瞳中的慈悲及怜悯,即使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依然如故。
“这位是盾郡王永璋,小姐…不,公子,他是您的亲弟弟,您还记得吗?”宝福小心翼翼地说。
君知缓缓放下袖子,做了十年的女子,他早已经把女人的柔和融入了骨子里,即使要他换上一身男装,恐怕仍然会是这副风吹柳骨的样子。
“永璋?我记得。”永璋等着他往下说,等着他出惊愕、害怕,甚至冷漠仇恨的神情,但是君知却不再开口。
“二哥,说实话,自从端慧太子死后,皇阿玛一直郁郁寡!”永璋朝他走近一步“为此,我遍访名士,费时九年,才得知品安坊君知姑娘的真面目。
二哥可知,皇后自你死后,又生下你七弟永琮,皇阿玛偏好嫡子,本想封永琮为太子,但七弟同样早亡,使得皇阿玛与皇后更加愁眉不展。
如果二哥能随我回,必能使皇阿玛与皇后重展
颜,甚至…可能登基为帝!”突地,永璋
开衣裳下摆,跪了下去“请二哥看在永璋一片孝心,跟永璋回
吧!”见状,宝福脸上肥
一动。
他曾是皇后的心腹侍卫,当年永琏被活埋,正是他通知了永琏的师父前去救人,此后,便随君知江湖漂泊,却对这位“故去的”太子忠心耿耿。
君知不愿再回到过去,但是宝福时时刻刻谨记着君知曾是太子,是当今皇上唯一将他的名字书写在“正大光明”匾后的太子啊!
这江山,本该是属于他的,为什么他要一生沦落在这书坊里,乔装成女子?
“永璋。”君知的声音轻若浮尘“若我要回,十三年前便已回了,何必等到今
?皇阿玛做事,自有分寸,他要谁为嫡,就是谁为嫡,即使你手中有我,也是无用的。”君知转过身来,他比永璋略高一些,垂下眼看着他“当年我死,他不曾立你,如今即使我复生,他也不会为了我而立你。皇阿玛如果会为了谁而改变立嫡的人选,他就不是皇阿玛,永璋,你明白吗?”宝福一听,脸
微变。
多年来,太子他…他竟不曾改变当初换装做女子的初衷!
也许是当年的那两刀划破了他的心,使他对廷、对权力选择漠视,如果恢复身分的结果,是不得不再次走入那个诡谲的圈子,他宁愿终生扮作君知!
他不觉得这一身装束是辱吗?是身为皇子的
辱呀!宝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二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永璋显得有些狼狈,涨红了脸“我只是想请二哥回,让皇阿玛高兴…”君知拂了拂衣袖“永璋,很高兴见到你长这么大。我这里是书坊,你若进来谈书,品安坊自然扫榻相待;若谈其他,还是请回吧!”
“小姐!盾郡王是好意…”君知的目光倏地向他掠去“宝福,想回的人,是你吗?”宝福张大了嘴,看着目光淡然的君知。
“唉…若无人相邀,永璋又怎么会知晓朔平府的君知姑娘就是永琏?”君知一语道破了宝福的热心“宝福,我知你为我不平,但是…你呀…”一声叹息后,他没再说下去。
永璋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转,有了些微变化“二哥,我的意思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你若有意应允,我便即刻派人来接你。”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品安坊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否则君知答允与否,他又怎么能知道?即使知道了,又怎么能立即派人来接?
君知的目光停留在宝福的身上很久,直看得他低下头去,才回答:“好。”盼儿从前厅走出来后,继续回到厨房洗菜。
“今天坊里来了个俊公子,和小姐单独谈了好久。”厨房里的三姑六婆闲聊着。
“胡说!宝福明明也在房里的,怎么能说单独呢?”
“今天来的公子据说来头不小,还带了许多侍卫…”
“那咱们家小姐有福气了!若是嫁给了这位公子,品安坊便不怕后人丁单薄,也不怕人家说咱们是姑娘当家的,好欺负!”
“是啊!小姐若嫁给了今天这位公子,当真是万幸了!本来嘛!小姐这么好的人品样貌,居然这么久了还嫁不出去,这世上哪里有天理啊?”
“哇!如果小姐嫁了,后生出个和小姐一个模样的女娃出来,那该有多好…”盼儿听着,一边低下头洗菜,鼻间似乎还隐约缭绕着君知姑娘的气味,有一点点墨香、一点点菩提的味道,那是慈悲的气息。
抬起头来,三姑六婆的议论已经从“如果生了女儿”到了“哪一种物药最滋补安胎”
“君知姑娘…不能不嫁人吗?”突然,盼儿了口。
吴妈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不嫁人?身为女人,嫁不出去可是奇大辱,你难道不懂吗?小姐已经老大不小了,再嫁不出去的话,就要成为品安坊的笑柄“可是…你们不会舍不得吗?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好漂亮好漂亮,就像是菩萨。”苏盼儿手里握着一把白菜,虔诚地说“我好喜
她,希望能一直看着这样的她。”吴妈嗤之以鼻“小姐的美貌是菩萨给的,菩萨要咱们小姐普渡众生,才给了她菩萨般的相貌。
你洗你的菜吧,别多嘴了!今儿个要做些滋身健体的菜,小姐如果要嫁,就必须有副好身体,好养出白白胖胖的大娃娃,她的男人也才会喜她…”不知为何,盼儿听到“君知姑娘的男人”这个词儿,竟产生一股莫名的排斥。
君知姑娘是天上的仙呐!怎么可以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