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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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猴群的头头再度出现,动作比上次更快,它的外型弯弯扭扭的,看起来就像是随风飘动的披风,它在出现后又乍然消失,但是它的短暂停留已经足以让欧森打消穷追不舍的念头。
“我的天哪。”我大吃一惊地说,看着欧森进呻边退回我身边。
我顺手从地上抓起我的帽子,可是没有立即将帽子戴回头顶上,我将它拆好,入夹克内侧的口袋。
我余悸犹存地勉强告诉自己没事,我没事,我没有被咬到。假如我被抓伤的话,怎么可能一点刺痛都没有,脸上手上都没有。没事,我没有被抓伤,谢上帝。要是那些猴子携带的传染病原只能经由体接触传染,那么我应该没有被染。
不过,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我闻到它刺鼻的口臭,入它呼出来的气体。假如病原是经由空气传染,我想必已经替自己买到一张前往太平间的单程车票。
微弱的铿锵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猛然转身,发现我的脚踏车正被不明物体拖入浓雾中。脚踏车平躺在地上,车轮的辐条在拖曳的过程中梳过细沙,仅剩后轮还往视线中。在千钧一发的一刻,我俯身单手抓住车轮。
藏在白雾中的偷车贼和我展开一场拉锯战,结果我轻松地获胜,显示我的对手只是一两只恒河猴,不是它们魁武的首领。我将脚踏车竖起来,斜靠在我身侧,随即再度举起手。
欧森也回到我身边。
它神情紧张地又小解一次,把它肚子里的最后一滴啤酒都释放出来。我很讶异自己竟然没有吓得子。
有好一会儿,我急促地息,全身不由自主的发抖,科得即使用双手握住手也无法防止口上下抖动。然后,我渐渐恢复冷静,心跳也不再急促得像要从肋骨里撞出来似的。
灰蒙蒙的雾墙犹如幽灵般静悄悄地滑过,像是个无止尽的幽灵舰队,而推动船身的是某种神秘的超自然力量。没有吱吱叫,没有尖锐的叫声,没有风的叹息,也没有海的低。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死了而不自知的鬼魂,站在生命出口的回廊上,等待末世审判的大门在我面前敞开。
最后,游戏显然暂时告一段落,我一手握着手,一手推着脚踏车沿着湾角往东走,欧森小步跟在我身旁。
那些猴子还在监视我们,只是与我们保持较远的距离,白雾中不再有黑影出没,但是我知道它们还在那里,随它们怎样就怎样。
是猴子,但是又不是猴子,很明显是从卫文堡逃出来的。
世界末即将来临,安琪拉这么说。
不是火。不是冰。比那还糟糕。
猴子,猴子将导致世界末。灵长类的天启时刻即将来临。
阿玛界登。结束,尾声,亚麦加(即希腊文的最后一个字母),末世审判,把门一关将所有的灯光打亮吧。
这简直疯狂到极点。每次,我好不容易用合理的顺序把事实拼凑起来,就没头没脑地被无法理解的巨彻底推翻。
巴比的态度,坚持与现世的喧嚣扰攘敬而远之的强烈决心,和安享慷懒宁静的坚持,始终被我视为差强人意的人生选择。如今看来,他的选择不仅差强人意,而且符合逻辑,充智慧,想必是经过一番深思虑的结果。
由于我原本就不指望能活到长大成人,父母亲始终让我在嬉戏。
享乐、官尽情发挥、和无忧无虑的环境下成长,让我学习活在当下不计未来:简而言之,他们教我相信上帝,相信上帝对自己和每个人这一生的安排;为自己的缺陷、才华和恩赐心怀恩,因为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当然,他们也体认到训练我自我约束的重要,并教导我要尊重他人。但是,事实上,当你真心相信生命具有属灵的层次,相信自己是整个神秘的宇宙拼盘中心设计的一部分时,你自然而然会这么做。虽然我比父母长命的机率很低,爸妈仍然在我首次诊断出xp症时为将来的后事预做准备,他们买了一笔为数可观的人寿保险,如今这笔钱为我提供了我相当充裕的生活费,就算我从今以后不靠写书和发表文章赚取一钱都无所谓。生来就与嬉戏、享乐、和美好的事物为伍,注定一辈子无法工作,注定无须像一般人那样承担沉重的责任,我大可以放弃写作,尽情做个成天只知道冲的小混混,相较之下,巴比。海港威简直就是个要命的工作狂,跟一颗包心大白菜一样不懂得什么叫享乐。再者,我可以尽情拥抱懒的生活,无须到任何罪恶或惭愧,也不用经历良心的自责和怀疑,因为我自小就养成人类未被逐出伊甸园之前的原始人。如同有人生而为男,有人生而为女,我的生命同样受到命运的纵,由于我的xp症,我对命中注定的触比任何人都还要深刻,这样的体认带来莫大的心灵解放。
就是这样,我牵着脚踏车沿着半岛往东走,继续换而不舍地试图从落后所见所闻的每一件事理出头绪。
在欧森与我遭受猴群攻击之前,我一直试着找出这些猴子与众不同的地方;现在让我再度回到原先的谜题。这些猴子大胆、处心积虑和一般害羞、头脑简单的恒河猴大不相同。最明显的差异是,它们的脾气火爆并且生凶猛。但是暴力倾向并非区分这两种猴子的主要特质;那只是结果,不是原因。我看出两者最重大的差异,但是我无法解释也不愿意多往那个角度去想。
浓浓的白雾依然凝结在四周,但是已有渐渐泛光的趋势。混沌之中,模模糊糊的灯光隐约乍现,是海边的建筑物和街灯的亮光。
看到文明的灯火,欧森喜出望外地发出一声低——也可能是松了一口气的缘故,虽然置身市区并不意味着比较安全。
当我们完全离南湾角,来到埃姆巴卡德罗大道时,我停下脚步,将在夹克口袋的帽子取出,我戴上帽子,扯一扯帽檐,又到了象人整理仪容的时间。
欧森偷偷抬头看着我,歪着头出很关切的表情,然后嗔了一声,像是表达他的许可似的。毕竟,它是象人的狗,它自我形象的一部份有赖于我举止和仪容的端庄。
街灯的照明使得能见度骤然提高到一百英尺左右,浓雾就像古老死海的幽灵海般汹涌澎湃地涌入大街小巷;泛着金黄的灯光从一颗小水滴传递到下一颗小水滴。
就算猴群想继续跟踪我们,它们也无法正大光明地出没,而且必须保持较远的距离,才不会被轻易发现。就像伦坡(poe)的《太平间谋杀案》(《themurdersintheruemorgue》)里的角一样,它们只能蹑手蹑脚地潜伏在公园、没有灯光的小巷、台、围墙和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