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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游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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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年迴来说,读书识字是有钱人才享受得起的奢侈。有时出门卖菜,行经学堂门口时,见到一颗颗摇蔽的小脑袋与琅琅的读书声,心中总涌起无限羡。但也明白读书对他而言是连作梦也不敢想的事。

在他十二年的生命中,每天想的是如何填自己以及家人的肚子,光这样已是千难万难,哪敢妄求其它?

此刻,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黄沙路上,马车中,手拿一把教尺的元初虹正在怒吼她那个好玩好动的小弟:“元再虹,你猪啊?不对!猪都比你聪明,教了你那么多天,你居然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元再虹'三个字只会写个'元'字,真是气死我了!”啪啪啪三下,直敲向小弟的笨脑袋。不算痛,但很大声。

胖敦敦的元再虹在有限的空间里又叫又跳的爬来爬去,最后缩在年迴身后扮鬼脸。

“出来!”元初虹叫。

“才不要,你会打我!”元再虹当然死不肯出去。

“可恶,别以为我治不了你!”双袖挽高,元初虹叫道:“年迴,你让开,别挡我的路!”

“我…我…”怎么让啊?他已经缩在最角落了,而且他正在修补这边破掉的口子,如果离开了要怎么做事?

觑了一个空档,元再虹钻过年迴腋下,像颗球似的滚到前方,找老娘当救兵去了。

元初虹气忿地叫:“给我回来,气死人了!”她跟著爬过去。

“好啦好啦!你叫了一早上,没把再虹叫听话,反倒我这耳朵都快聋了。你就歇歇吧。”元大娘受不了的说著,两个孩子吵得她犯头疼,只求得到片刻安静。

“可恶!”恨恨的拉下布帘,不想看到小弟那张顽皮的脸,兀自靠在窗口边生闷气。

年迴修补好了马车角落的破,接著拿过针线篮,开始起鞋子。别说这是元大娘要他做来抵车资的了,一想到自己卖不出去,成消耗著人家的时间与食物,心下也是过意不去,做些针线来相抵,至少能少亏欠一些。只是,心神总是怎么也集中不了,不时偷觑著被丢在地板上的书帖与本子,著自个儿也无所觉的渴望。

元初虹将小几上的黄沙拨回平整的模样,决定不要理那个笨弟弟了,自己看书学字去。伸手拿书时,不经意看到年迴正对著她的书发呆,开口问道:“你想学识字吗?”年迴一怔,低下头,像是很勤劳于工作的样子。喃道:“我…我不会…”被针扎了好几下,不敢吭声,只能细细的气。

“学了就会啦。”元初虹在黄沙上写出两个字。

“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你过来看,这就是你的名字。”终究抑制不了求知的渴盼,他放下针线,身子挪到桌几边,看着黄沙上那陌生的字;他不认得它们,它们却是他的名字,好稀奇哪…

“这叫'年',这是'迴'。笔划是这样的,由左向右,由上而下。来,跟著我写。”傲无自信的手指颤抖著在沙子上划出歪斜的字迹,跟鬼画符有同工异曲之妙,让他窘得差点埋回针线篮中躲羞,没脸见人。

元初虹努力聚起所剩无多的耐心,平板道:“再来,多写几次就会了。你的名字才两个字,很容易的。”

“我!不行…”教尺火爆一拍,重重打在窗框上,教年迴悚然一缩。

“给我写!”她的睑很狰狞,一股子火全冒上来。

“…是…”嗫嚅畏怯地应著,伸出食指--年,年…

年年年迴迴…

十遍、二十遍、一百遍、两百遍…

教鞭婬威之下,朽木亦能雕。

任何一种学习,对初学者而言都是苦不堪言的,年迴亦然。所以他能体会元再虹为何宁愿被姊姊追著打,也不肯安份坐下来习字。而他又比元再虹不幸一些,因为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毕竟现下的他只是元家的白食客而已,没有任何骄恃的权利。

前去京城的路程约有十七天,一路上他宿在马车上,当元家母子三人到驿站投宿时,看顾马车就是他的工作了。他要刷洗马匹、打扫马车内外,割来一大捆芒车把马儿喂,须做的事情并不多,剩下来的时间,他都会乖乖的端坐在马车内,对著一桌黄沙习字。

纵使艰苦,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除了不敢对元初虹那张强硬的面孔说不之外,他心下是希望自己有更多求生技能的。如果识得了字,后在主人家中工作,一旦表现好,将会有擢升的机会,不识字的人便要吃亏了--原本他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但元初虹有时会这么告诉他,让他知道识字的重要,希望他能因此而打从心底认真学习,而不是像她弟弟只做表面工夫给她看。

但她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苛!

第一天教他写名字,第二天就要写出端正字迹给她查收;每天教两句“三字经”就要他背且书写出来。一句、两句还可以应付,可是四、五天下来,可真是吃不消了。于是他每天花在习字默书的时间愈来愈多,几乎耗去他所有睡眠时间。

“人之初、本善;相近、习相远。狗不叫、猫就跳哎哟!”有人被狠敲出爆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