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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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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已是过去。我出征并非为了扩张东林,而是为了给娉婷一个安宁的天下。如果平定大后仍以东林为尊,实际上等于东林征伐了三国,和何侠有什么区别?其他三国的人耿耿于怀,一定时刻想着反抗,天下不会出现真的安宁。”楚北捷目光坚毅,沉声道:“这是我给娉婷的承诺,绝不更改。”东林王后目光蓦然转厉,看向楚北捷。

楚北捷不避不让,淡淡直视:“王嫂如果生气,尽管责罚楚北捷,但这件事,我主意已定。”东林王后深深看他良久,眼神渐失了犀利,无奈地叹了一声:“国之本,本来就是人,对吗?”

“王嫂?”楚北捷微愕。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耀天公主与镇北王在云常大战前一番对话,早被许多人打探到了。”东林王后苦笑,出追思的表情:“王被焚之后,我就不常常在想,我东林建国之初,是怎样一番景象?应该也是众志成城,不惜洒尽热血,盼望着自己的儿老小,每个人能过上幸福的子吧?”为什么百年之后,国刻在心中,却忘了人?

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生离死别,绵。

东林王后悠长目光,扫过楚北捷的脸,长吐出一口气,猛然下了决心:“国珍贵,人难道就不值钱吗?没有安居乐业的百姓,东林名存实亡。镇北王,你放手去做吧。”楚北捷不料东林王后竟这般有决断,猛站起来,单膝跪下,一字一顿道:“王嫂之恩,楚北捷没齿难忘。”想不到最难过的一关,竟这样轻易闯过了。

“去吧。平定大,让生灵不再涂炭,还天下以安谧。”东林王后轻轻扬,逸出一丝憧憬的微笑:“平民也好,王族也好,让所有人都记住。既有幸生而为人,就该知道自己生而有价,就该知道自己并非让人践踏的蝼蚁。”镇北王会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

这个帝国,并非由于兵力国土而庞大,而是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会渐渐懂得尊重自己,不轻自己。

不视自己为傀儡,不视自己为工具。

他们不会被驱赶着走上战场。

当大战来临时,他们会自己选择是否为了保护自己的未来而战,就如今的亭军一样。

假如,他们的鲜血染红沙场,那片被火热的血浸染过的土地,将长出最茂盛的野草。

“白娉婷,”东林王后仰天长叹:“好一个白娉婷。”遍乐,暮萧萧。

冷落院中人,再无蜂蝶慕幽香。

久未动弹的门锁发出轻微响声,尽华衣的归乐王后在幽暗中迟钝地抬头,瞥见门外威严而悉的身影。

遍乐王何肃跨进房门:“你大哥乐震与飞照行一战后,惧怕云常大军再度袭击,已经领着残兵远远逃离都城。”他语气平静,出奇地没有震怒。

遍乐王后被幽,还是第一次听见兄长的消息,沉默片刻,冷冷地问:“大王是过来赐死臣妾的吗?”何肃好一会没有作声,缓缓走近自己的子,伸出食指,象从前恩深情重时那般,轻轻挑起她瘦削的下巴。

“王后,难道不想再见绍儿一面?”何肃忽问。

遍乐王后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何肃:“大王…肯让臣妾见绍儿?”儿子毕竟是娘的心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为什么不肯?”何肃叹气,反问。

遍乐王后自知必死,大不了白绫毒酒二选其一,打好了一了百了的主意。没想到何肃亲临,言词行动竟和想像中的大为不同,毕竟是多年夫,又提他提起儿子,心肠顿时软了三分,神态便再没有开始那般冷傲,低了头,幽幽应道:“臣妾暗中透大王伏兵之事,父亲擅权,大哥违逆王令,拥兵自重,竟和大王对峙。乐氏一门,犯的…都是死罪。”

“王后也知道自己的罪?”何肃想起归乐现况,不由冷哼,见王后低头不语,又缓缓长叹一声,道:“王后起来吧。寡人赦免你的罪,从现在开始,命你重回正殿,仍为后之主。”

“什么?”王后惊讶地仰起头。

乐震领兵与都城对峙,和造反没有两样,这是王族最忌讳的罪行,绝不可能得到赦免。

但何肃的表情,却丝毫不象在开玩笑。

中夜昏暗,何肃的身影屹立在门前,似近在咫尺,但要看清他眸底的一分一毫,又似乎隔得远了,只触得到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王后端详关系已经破裂到无法弥补的夫君,重新低了头,咬牙道:“大王还是杀了臣妾吧。臣妾十五岁嫁入王子府,大王登基,即封臣妾为后,想当何等恩,怎料会有今。如今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就算大王赦免,臣妾还有什么脸面重新当这王后。臣妾只是好生懊悔,为什么竟一时犯了妒心,命人向何侠密告大王伏兵所在,不过区区一个白娉婷,就算让她进得来,只要大王高兴,又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为了一个女人,致使归乐大,臣妾…臣妾真是愚不可及…”娇肩剧颤,伏地恸哭。(请支持四月天)她贵为王后,养于深院,起居只在中,何肃实在是她唯一一个放在心里的男人。往华衣美食,婢环绕,又有父兄每在眼前论事讨赏,仿佛当着这个皇后,就不得不有腔心计,防着掖着,思谋较量。

此刻红衣尽褪,青丝懒梳,冷冷院内闲看浮云悠然,心头偶尔记起的,却往往是那些往常以为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初如何战战兢兢地跨进王子府,房花烛夜,偷偷掀了红巾一角,悄悄瞥了何肃第一眼;如何快地在何肃耳边低语,说她腹中有了他的骨;如何在后里盛装打扮,当着众人的面,从容地接了王后的玺印。

好好一双夫,就这么一步一步,国恨家仇,都到了一起,里面除了斩不断,理还的丝丝心痛,又剩什么?

正哭得肝肠寸断,肩膀被一双大掌轻轻抚了抚。

王后抬起是泪水的脸庞,被何肃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王后不要哭了。实话和王后说吧,乐震领军私逃,都城兵力空虚,如今何侠已经领着云常大军,把我们团团围困了。”王后吃了一惊:“啊?”她被软多时,没有人敢向她传递外间消息,不知道情况已经坏到这个地步。

“强弱悬殊,明知必输,这场仗不打也罢。明此时,寡人会打开城门,亲自向何侠递降书。”何肃苦涩地笑了笑:“国都快没有了,王后和国丈国舅那些叛国大罪,又有什么不可赦的?”王后见夫君话里是无奈颓废,和从前冷硬骄傲的模样截然不同,心里又疼又悔,颤声道:“若不是我的过错,归乐没有内,大王大军在手,何侠岂能说来就来?臣妾…”

“别再说了。”何肃截断她的话,沉声道:“侍女们捧着衣裳饰物,都候在门外。王后就照往的模样好好打扮吧,你已经很久没有陪寡人喝酒了,今夜我们夫对饮,不要外人打搅。”王后默默凝视何肃,终于缓缓行礼:“臣妾遵命。”何肃转身出去,外面果然等着侍女们,一等大王出去,都鱼贯了上来,手捧着方盘,里面都是王后往常心的衣裳饰品,连胭脂水份,各熏香,都齐全了。

“王后娘娘。”见了久未面的王后,众人齐齐下拜,脸上都暗带悲,看来大王明要向何侠求降的消息已经传遍中。

被侍侯着更衣沐浴完毕,王后细画秀眉,打扮得恍如神妃,才婀娜摆驾大王寝

何肃果然早已命人准备了酒菜,隔着珠帘,就着月下风景对案饮。

良辰美景,热菜温酒,想起不久之前才被软在暗无天的冷,似幽梦一场,只能叹人生叵测。

两人都有无限心事,默默坐着,饮了几杯。何肃问:“王后怎么不说话?”

“臣妾…”王后描画得致非常的脸闪过一丝惘:“臣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肃仔细打量对面的子一眼,忽然笑道:“寡人忽然觉得,自你成为后之主后,以今最美。”王后被他一赞,沉重的心轻轻飘了一飘,宛如身边多了许多朦胧的洁白的雾气,微微躬身道:“心无旁骛,才能清澈见底。也许是因为今的臣妾,心里再没有装着什么要隐瞒大王的事情了吧。”

“说得好。”何肃举了举杯:“今夜的王后,让寡人想起了多年前初进王子府的王后。岁月如梭,我们做夫,原来已经这么些年了。”他的语气,却也不经意地象多年前的一样温柔。

王后脸上出一丝动的诧异:“大王…还记得臣妾初进王子府的模样?”(请支持四月天)“怎会忘记?”

“是吗…”王后举手抚着发鬓,轻声道:“不瞒大王,臣妾也是记得的。”王子府,那时的何肃王子府。

歌笑语,有清越琴声。

一群年少好友,归乐望族之后,都聚在那儿谈天说地。或练剑,或弹琴,或论书画,或言大志。鼓掌的鼓掌,说笑话的说笑话,凤本就是王子府的人,何侠更是带着娉婷成了常客。

乐家家规森严,她又贵为王子妃,身份与旁人不同,不能和众人一起笑闹,只能隔着重重墙院,听他们笑声隐约传来。

原来。

的一切,原来大王记得的。

可那如今领军将都城重重包围的云常驸马何侠,他会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