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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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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我是鲍船王的女儿,又是威尔斯理的高材生。”瑞芳秀丽的脸上出坚决的神

我呆呆的站着,眼泪不由自主的焉。

瑞芳反而笑了,她温和的说:“嗳,少堂,这像什么话呢?如果有人要哭的话,哭的人似乎应该是我,不是你。”我听了这话眼泪得更急,哽咽的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到这间书房来?盼妮只得一岁…”

“啊,是,”瑞芳附和地说“那时《长江与我》还没动笔…”我叫起来“我恨你!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弃妇般吵闹?你为什么掩饰控制得这么好?我恨你!”我一手扫过去,打跌了一只古董架子。

架子摔在地上,玉石与瓷器碎了一地,瑞芳默默的蹲下,拣起碎片,一块块重新排列好。

我说:“说你恨我。”

“不,”她平静的说“我永远不说。”我说:“你是一个最残忍的人!”她叹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

当夜鲍老头邀我多住几天,他说:“少堂,我很少求人,我到底是你孩子的外公,你多考虑几天。”我答应下来。

鲍家十七间房间的住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瑞芳轻而易举可以痹篇我。

我天天往街上逛,盼妮带着眯眯陪我。

一个和暖的星期下午,我建议到上环去,想看香料店与寿衣店,我说。

在那一区,西方人尚可以找到他们心目中的东方,盼妮笑着数:那里的老年人特别龙钟,孩子们穿得异样的臃肿,街道非常的脏,文武庙、古玩店、长生店都在一条街上,棺木就摆在米店隔壁,楼下的住户尚用木栅门,厅内漆黑,偶然飘出花布的帘子,也像一个梦,不合时代节拍。

然而宋榭珊,又不是这样的梦,我叹一口气,心中念她的名字。

我与两个女儿沿石级而上,走到庙前一块空地,忽然看到白鸽飞起,一只跟着一只,接着有儿童的笑与掌声。

盼妮说:“这是一处公众游乐场。”我点点头,广场有槛褛的滑梯与秋千架子,不过孩子们都聚在东边一个小角落。

盼眯拉着我要去看热闹,我说:“别过去、我们吃冰淋。”

“我要看魔术,我要看。”眯眯固执得很。

我皱着眉头“那是江湖卖假葯的,一会儿警察就来赶了,有什么好看?”盼妮笑“爹爹,我们就陪她看一会儿、否则她闹将起来,谁脑控制她?”我无可奈何,只好陪她们过去。

只见一群乡气的孩子围着个穿唐装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手法磊落,扬手转身间,有意无意、变出无数白鸽,他身前放着—只简单的木架子,上面已停着三四十只鸽子,可是他还不停的变,甚至搔一下头的刹那间都变出一只鸽子。

—班孩子津津有味的看,咧大了嘴,被他惑住。

盼妮啧啧称奇:“他简直伟大呢!”我也留上了神,但是那老式中年人五官平常,灰秃秃的一身衣服,像他那样的男人在上环这一区起码有三万名,毫不起眼。

但他那手魔术却挥洒自如,我忍不住随着孩子们鼓掌、一边下结论:“没什么稀奇,这手魔术我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想不起来。”罢说完这句话,我听到身边传来清晰的一声冷笑。

我诧异地转头,站在我不远之处是一个老头子,白发白须,一袭长袍虽然十分旧,却很干净,他身段也还硬朗,如果不是正以十分轻蔑的眼光看着我,倒像刚自一幅山水图中走出来的人物。

我并不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好笑,加上心情不好。看了他一眼之后,也不加理会。

盼眯看得不住蹬足,兴奋得莫名。

盼妮轻轻推一推我“她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我说:“这还不容易,每星期带她去看一次变白鸽好了。”我才讲完,身边又来一声冷笑。

我不耐烦的转头过去,问那老头“请问阁下为什么笑?是否我说了一些非常可笑的话?”老头瞪着我:“不错,你的话的确非常可笑。”

“为什么?”他冷冷的说:“这一手‘万境归空’。我练了五十年,尚未到这位先生这样的地步,而你一连讲了好几次,硬是说在别处见过这套魔术,岂不是可笑。”我问:“万境归空?”他冷笑“正是。”我转头看那个中年人,他已表演完毕、身前木架上足足停了近百只白鸽,他取起架子顺挥手出去,一转身,所有的鸽子在那一刹那全部失去踪迹。

老头又得意又羡慕,说:“看见没有?万境归空。”臂众发出赞叹的声音,中年人一鞠躬,盼眯在这时候冲上去,那中年人看见她一怔,低下头与她说话。

我对盼妮说:“去把妹妹叫回来,我们走了。”盼妮跟我说:“这手魔术变得真是出神入化!”我再转头,那个老头已经走开了,我心中十分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