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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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后便是延寿筵,头升起后,顾昀奉召入,向太后详陈承光苑宴当卫戍之事。
太后甚为意,提起那护驾之事更是褒奖有加,赐顾昀膳食,又赐其在中乘软撵。顾昀谢过太后,刚出乐安,却遇到紫微的宦官,把顾昀请到了御苑。
“甫辰今棋技不佳,可是身体仍不适?”御苑的凉颠中,皇帝微笑地倚到几上,看着面前胜出二目的棋局,神舒畅。
顾昀莞尔,没有说话,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下一口。眼睛瞥向殿外,只见柱影倾斜,已经午后了。
“那店主人查出来了。”片刻,忽然听皇帝道。
顾昀抬头。
皇帝看着他,声音缓缓:“他原本襄安侯家奴,三月前放出,租下了那店铺。”
“襄安侯?”顾昀讶然。
皇帝边泛起一丝冷笑,继续道:“朕出城,至观城门戍卫,再经东市街口,见到少府制的琉璃盏当街摆卖,便走过去。”他轻哼一声:“倒是估得准!”顾昀心中一惊。
襄安侯正是刚刚退隐的元老,顾昀的表舅何恺。
那事后,他曾询问过皇帝的近身卫士,得知皇帝近来曾离两三回,每次必过东市街口,那假扮店主人的歹徒定是摸准了消息动手的。只是不想,此人竟牵连到了襄安侯。
何氏基久远,立国时,何氏以支持高祖而受封侯爵,几代人才俊辈出,亦是有名的后族。皇帝素不喜士族骄横奢靡之风,即位以来,常着手整治。何氏支系众多且显赫已久,曾有几名子弟因犯事被罚,何氏族人心念与皇帝有一层外戚之亲,曾向皇帝求告,却屡屡碰壁。近来,京兆尹吴建受羁,其何氏领家人闯廷尉署而被廷尉邹平逐出之事,更是一时在京中引起轩然。
顾昀沉。说来,何氏一族素来心高气傲,人脉深广,若要打听什么皇帝机密,并非不可能…
“陛下疑心何氏牵连此事?”顾昀问。
皇帝看看他,不答却问:“甫辰有何见解?”顾昀蹙眉,道:“臣以为,此事谋划之周密,而身后败却未免太浅。”皇帝听了,却淡淡地笑了笑,在木榻的软褥上躺下。
“朕确实疏忽了些。”皇帝望着头顶的屋梁,过了会,低低地说:“这两年一心收拢可用之才,身旁好些人都该仔细查上一查…”片刻,他的角弧度忽而弯起,望向顾昀,双目炯炯:“甫辰,有人确实比朕着急呢。”顾昀看看皇帝,神沉凝。
皇帝深一口气,少顷,忽然坐起来。
“再弈一局。”他兴致地说,伸手去收棋子。
“恐不能遂陛下。”顾昀看看天,一揖道:“昀须先行告退。”
“嗯?”皇帝一愣:“何事如此匆忙。”顾昀微笑:“是极要紧的事。”太仍在天上挂着,天边却已经垒起了铅云,似乎预示着又一场暴雨将至。
骏马拉着漆车,驰过京城大街,直奔东市。驭者练地将车驱入小巷,在医坊的后门停下。
车后的细竹帘掀起。顾昀从车里出来。他下意识地望向周围,只见巷子空空的,似乎只有他来到。
驭者走到门前,伸手敲了敲。
无人答应。
驭者看看顾昀,见他看着门上,无甚表情。驭者只好转回头,再用力叩了叩。
“何人?”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又干又沙。未几,门“呀”地打开,一名总角少年探出头来,正是阿四。
看到顾昀,阿四先是一怔,忙道:“卢子收药去了,过两才归。”
“只有你在?”顾昀问。
阿四点头。
顾昀不答话,只将眼睛瞅瞅院中,微微蹙起的双眉下,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