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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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红薯?”他微眯起眼,稍稍退离她一点。敢情是个傻子?跟红薯茎说话…病得重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谢它有什么不对?我谢它活下来,谢它替我长出硕大鲜甜的红薯…算了,跟你这种天之骄子说,你也听不懂。”像他这种人,本就不懂何谓,说再多都是白搭,费她的口水。
“你跟它说一说,它就真的会长出硕大鲜甜的红薯?”有没有这么玄?所以只要他如法炮制,经他所碰触的花草树木,全都会死而复生?
杜小佟当他在嘲讽自己,懒得搭话,把工作给他,径自到田里巡视水量,但一走到田里,见秧苗绿黄杂,教她愣在田埂上说不出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薯茎、桑树、秧苗…这都是昨儿个他碰过的。
难道说,他是听谁的命令,故意要毒死她的作物?但…没有毒,她用银针验过了,再者枯黄也不是全数,就如这枯黄秧苗也是穿着…
她百思不透,更想不透自己招惹了谁,要说她的夫家王家,当初他们同意休离了她,可尽管她已非王家的人,也绝对不允她再改嫁,所以给了她一笔钱,要她一生守寡,要是他她违逆了誓约,她就得赔上命换得贞节牌坊。
但她不认为他和王家有什么关系,尽管王家是富户,但他的行为举措皆有上位者的气势,那气质是与生倶来的,意味着他的出身肯定高贵,非富贾即重臣之后。
而且虽不明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还安分的,可是,这作物枯黄偏又是事实…思来想去,她叹口气下田处理枯黄的秧苗,暂且先将这事丢到一旁。
翌一早,杜小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原因无他,就出在前院那片红薯田,放眼所见,几乎所有红薯茎都垂头丧气,而仔细端详,即会发现,快枯死的红薯茎全都是他栽种的,而她亲手植的,全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是什么门事?她该要找他问清楚吗?问他为何这么做、可真是他所为?
这么做也太愚蠢了,一目了然是他所为…但是,他又是如何不用毒而能让农作枯萎?
一连两天,搞得杜小佟一个头两个大,想了下,她最终决定——“照顾包子?”蔺仲勋诧道。
“包子的病情时好时坏,很让人头痛,没人在旁看顾着,总教人不安心。”杜小佟脸不红气不地道。总不可能要她说,对他的怀疑已届极限,她不能再放任他荼毒她的农作?
不管他是怎么下手,又是为何如此做,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别让他靠近所有的农作。
蔺仲勋微扬起眉,扫过外头的红薯田,心里有数。
恐怕她已发现他的问题了…她对他的觉会是厌恶、恐惧?年幼在中时,一回不慎被个女官瞧见他握在手中的含笑花瞬间凋零,她吓得说不出话,他为此不快,也不想有言传出,于是找了个说词将她赐死。
而她呢?垂眼瞅着她,她却是望向他处不看他。是恐惧吧…那才是常人会有的反应,接下来,她是不是要开始想法子赶他离开?
省省吧,他要是不想走,谁也不能让他走。
但眼下,他还是乖乖地踏进那群孩子的房间。这儿比他的房间大了些,里头有一张大通铺,角落里摆了两张木板钉成的长桌,上头摆著书和笔墨纸砚,猜想是他们的书案,而唐子征就躺在上,双眼紧闭着。
蔺仲勋往畔一坐,托着腮,透过窗子望向外头,杜小佟正在整理红薯田,将已不能用的挖出,其余的看不出她做何补救,只是像昨儿个一样,对着红薯田念念有词。
念那些哪有用,昨儿个他也念了,可今儿个一瞧,还不是全枯了!
该死!他明明是人,却不像个人!扁是当个皇帝,他就已经当过了几百回,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他的人生,在三十岁死去,随即又重回初生之时…他不是没尝试改变,但再怎么改变也无济于事。
时间一久,他的个开始扭曲,开始恣意妄为,视人命为蝼蚁,可一次次地重生让他发现,一切均是天命定数,里多死一百人,昆城就少死一百人,从洪荒到大旱转变为瘟疫到蝗灾,不管他如何阻止,该死的人数还是得死,而他这个最该死的却总是在死后一再重生。
重复重复,不断地重复,早已超过几百回!
他将企图狙杀他的官员除去,将每一步布得无懈可击,众人皆说他料事如神,可天晓得他这人生早已重复几百回,再傻也记得住。再者,他就算面临再大的危难都能全身而退,是因为他的死期未至,他必须活到三十岁那一年,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死去。
所以他放任自己在三十年里尽情地兴风作、玩人。而人确实是黑暗的,他屡试不,会变的始终会变,不变的至今也只有一个单厄离,所以这一世他已经放弃杀他的念头。
可是她,他不知道她该不该出现,但她亲手栽种的霜雪米,却是他重复几百回的人生里没出现过的,所以他才会为她出,只为了一探究竟。
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可以停止这永无止境的重生、是不是可以让他重入轮回?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不断重复没有尽头,更想知道为什么被他碰触的林木花草就会枯萎…如果他不是人,为何他却在人世间里不断地重复生与死。
他必须找出答案,跳这乏味至极的人生,但是她…她已经发觉他的不寻常,对不,否则怎会把他赶进小屋里?
她总是物尽其用地差使他,岂会给他凉缺,照顾生病的包子,所以…她发现了,恐惧了,接下来呢?蔺仲勋褪去笑意的俊脸冷鸷慑人,说不出心底是怎生的滋味,但他隐隐察觉,他并不想在她脸上瞧见半点恐惧,哪怕恐惧的源头是自己。
他垂眼思忖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传来细微的呻声,他缓缓回头,就见唐子征正挣扎着要起身。
“你要干么?”蔺仲勋托腮问着。
“…你为什么在这里?”唐子征脸不自然的红晕,生病让他的鸭子声犹如石子磨过,更加砺难辨。
“小佟姊要我来照顾你。”
“你叫她小佟姊?”他怎么看都觉得这男人比小佟姊要大上十岁。
他听烧饼说了,这人被小佟姊取名为一两,目前是留在家里当差的,不过听说不怎么管用,老是气得小佟姊脸发青,不过听说昨儿个两人有说有笑…不知道是烧饼看错,还是这男人是有目的要接近小佟姊,不管怎样,等小佟姊来看他时,他一定要提醒她小心提防。
“称呼。”她是主,他是从,称呼是必要的。
唐子征微眯起眼,总觉得眼前这男人,和在城里遇见时截然不同,眼前的他看起来森冷得教人不敢直视,就算他说了是小佟姊要他来照顾自己的,他也不敢使唤他,只能勉强地爬坐起身。
“你要干么?”蔺仲勋依旧懒懒托着腮,注视他极缓慢地朝畔方向移动。
“…我要喝茶。”本来不想应的,但既然他问了,那就麻烦他了。
“在那。”他用下巴指了指小矮几的方向。
唐子征无力地闭上眼。既然没要帮他,干么问他?
很认命的,拖着沉重无力的躯体,他像虫般的朝矮几方向动,这时——“包子哥,吃饭了…你在干么?”烧饼手上捧着木盘,不解地望着他,跟着后头进来的油条牵着饺子,细声问:“学虫爬吗?对身体有帮助吗?”
“…倒杯茶给我。”唐子征哭无泪地道。瞧,他们上私塾有什么用,连他是什么处境都不明白!
烧饼赶紧将午膳摆在桌上,回头时,油条已经把饺子给抱到上,顺便替唐子征斟了一杯茶,唐子征忍不住牛饮了起来,却依旧止不住喉头的灼热,一连喝了三杯,才痛快地轻吁口气。
“别喝了,先吃点东西,今儿个小佟姊拿了些红薯去跟隔壁许大娘换了一两,熬成糜粥,你赶紧趁热吃,待会还得喝一帖药呢。”身为双生子老大,烧饼说起话来总是稳重了些。
唐子征瞪着烧饼递来的碗,眉头微蹙着。
“干么还特地替我熬粥?红薯也很好吃啊,要换这一两,非得要拿个十来条才换得到,太费了。”唐子征小小年纪已经很能体会杜小佟的难处,只会偶尔跟她撒娇要包子吃。
“可是换都换了,你就吃吧,赶紧把身体养好,才有法子帮小佟姊。”烧饼说着,余光瞥见蔺仲勋从头到尾盯着他,目光虽是慵懒闲散,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