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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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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你怎么啦?看起来好…忧郁。在想什么啊?”他别开了眼睛,重又看向那栋房子。

“呃,那房子…有点像我小时候住的那一栋。”

“这么说来,你们很富有罗?”她忍不住地问,好奇地想多知道他一些。

“我小时候总以为那房子大得不得了,远比实际面积来得大。你知道,小孩子总是这样的。”这不能算是一个回答,夜光不悦地想,忍不住再问了一次:“你父亲很富有吗,商勤?”

“嗳。”他闷闷地道:“那是我妈嫁给他的唯一理由。”

“你怎能如此确定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仰起头来望向天际,脸上的表情成了一片空白。他的声音里也空白得一丝情都不带:“她从没过他。她从没过任何人。她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包括她那些情夫。”

“她『那些』情夫?”夜光倒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他冷冷地笑了笑。

“呵,是呀,十个,二十个,还是上百个。谁也搞不清楚。我想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那时还小,可是小并不表示笨,”他的话匣子一开就无法遏止。或许是,这些事在他心里已经了太久,化脓得太久;久得一旦冒了一点头出来,就自然而然地争先恐后往外了:“我妈是那个时候很有名的一个艺人,结婚以后也不肯放弃她的工作,可是那只是一个籍口。她真正不肯放弃的,是和男人结识、受男人包围、被男人赞美的机会。报纸上有不少补风捉影的报导,家里的仆人也都在私底下窃议不休…她每天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有吃不完的饭局,参加不完的应酬,等等等等。你知道,我妈妈是很漂亮的,而她每次要出门的时候就会兴奋得发光…她从来不曾对我父亲表现出那样的光采,一次也没有!”

“那他们还一直在一起?”

“离婚,在那个时代里,会引起更多的丑闻。而且我父亲非常她。他…就我所记得的是,他们常常吵架,吵得很凶…甩门,提高了嗓门互相叫骂之类。而我妈会拚命砸东西。但是复一,年复一年,我想我父亲终于接受了她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事实。他整个人冷了下去,在那以后他们就不再吵了。我想他…他大概以为,给我一个这样的家也总比没有好。”

“而你并不同意?”她大著胆子问。

他转过头来,直直地看进了她的眼睛。

“是不同意。”他痛恨地道:“任何事都比一个冷得像冰窖的家好!那个家里永远布了紧张的气氛:水远教人害怕下一场争吵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尤其是对一个小孩而言。因为大人从不向我解释任何事情。我真宁可他们乾乾脆脆的离婚算了!那对我,还有我父亲都好!”夜光颤巍巍地了口气。她开始了解许多她本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开始更深一层地了解眼前这人的伤痕及背景了。

“你以前曾经说过,你是你母亲犯下的一个错误;你的意思是,她从来没想过要生小孩吗?”

“生小孩!”他苦涩地道:“如果不是我父亲坚持,她…”他抿了一下嘴角:“有一回他们吵得厉害,我清清楚楚听见了她对我父亲嚷叫说,她早该把孩子给拿掉的…”他顺手抓下树上的一把叶子,一片一片地扯碎:“我一直没有法子确定,我一直以来称作父亲的人,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

“商勤…”她再也忍不住地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他的手臂上,只愿自己能给他一丝安,只愿他试凄的时候她曾在他身边陪伴过他:“但是你他,不是吗?”

“是的,我他。”他的声音变得黯哑了:“可是她杀了他。用的是世上最残酷的方法:凌迟。医生说他死于脑溢血,可是我知道,我想她也知道,他之所以死去,是因为他再也不想活了。”他的声音渐说渐沈,终于成了一片寂静。半晌之后才又接了下去:“讽刺的是,她在三年以后死于心脏病。这不是很可笑吗?她本没有心!”

“商勤…”她踯躅了,强烈地希望能够说点什么来平息他的痛苦,却又怕自己所说的只是火上浇油:“也许…也许她本是身不由己?也许她本是心理上有病?我想她也是个可怜人,你…或者应该同情她的?”她小心翼翼地说。

“我姨妈也是这样说的。”他冰冰地说。

她悄悄的放了一点心,暗地里谢秦老太太。

“可是你从来也不曾原谅过她。”她推测。

他将手上撕碎的叶子用力扔了出去,那些碎片却立时被风给吹了回来,散落在他脚下,有些甚至还贴在他身上。他嫌厌地将碎片拍开。一个不安的、愤怒的手势,凶猛郁一如他此时的心情:“大概是我七岁时还是八岁的那年,有一天晚上他们又吵架了。我睡到半夜,因口渴而起来喝水,正好撞上了那一幕。他们两个谁也没看到我。我妈妈和平时要出门时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而我父亲正在和她讲理,要求她留下。我听见她毫不留情的大笑,叫他闭嘴,说他既然给不起她所要的那种充的生活,就没有资格要求她留在他的身边,变成一个土婆子。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缩在柱子后头,大气也不敢一口。只看到在我们那装饰豪华的客厅里头,在那明亮的灯光之下,父亲…深深地沈进了沙发椅中,将他的头埋在手心裹,开始沉痛地哭泣。那个景象将我吓坏了。在我心目之中,父亲一直是强壮、温柔而明理的,是我一直仰望以及尊敬的,是我可以依靠与信赖的;可是那天晚上他…哭得像个孩子。我悄悄地溜回自己房里,把自己埋在被子底下,以免再听到他的哭声。”他深邃的眼睛越过夜光,投向记忆的苍茫之处:“他那么她…到无法放弃希望;我想他从没停止过她,结果也就是这样的杀死了他。他是我此生所见最温柔、最多情的人,而他那么我…我无法原谅她。我怎么可能原谅她呢?而她还不止杀了我父亲,我常常怀疑,她…连我人的能力也给杀了。我如何可能去信任女人,去女人呢?我从每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她:祸水,骗子。呵,骗子!你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骗子,偏偏她看起来那么天真,那么纯洁!”他一手重重地耙过他浓的黑发,咬著牙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提它干嘛?你也该饿了吧?我们…夜光?怎么了,别哭…”她的大眼睛里已经是泪水,她的嘴情不自地微微发颤;她的表情那样哀伤,她的眼神那样疼楚,使得他立时无言地将她揽进了怀中,无限温柔地轻抚著她的背脊:“不要哭,夜光…”

“我…我没有办法,我忍不住!”她啜泣著,任由泪水浸了他的衬衫:“这样的故事太教人伤心了,我…”他深深地叹息了。

“我不应该把这些事告诉你的。我从来也没和任何人谈过这些往事,尤其是我父亲坐在客厅里哭泣的那一段。我们把这些事忘了好吗?再怎么说,这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她抬起泪光盈睫的眸子看着他,眼底还带著一股蒙的凄楚:“可是你自己从来也没忘记过,不是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就把我当成了她那样的女人。”

“现在不了!”他暴躁地说,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我现在已经明白,你和她本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你仍然认为那两个孩子是我生的。你仍然以为我和她一样:犯了一个错!”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他脸上,审视著他最细微的表情。

“我…我已经不晓得要怎么看这件事了。”他迟疑:“而我觉得这也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你真心地著那两个孩子,不是吗?”

“对我而言很重要!”

“你希望我相信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