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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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五十九分,我走进琴室。舒马兹杨已经在里头等我。
一星期三次,舒马兹杨亲自指导我。他有许多学生,事务身,忙,对时间要求严格。迟到过三次,这个学生他便不要,没得商量。
不是开玩笑。这是有过例子的。
上完课,他要求我每天至少练习两小时。每天。包括礼拜六礼拜天及任何例假,没有例外。
“舒马兹杨音乐学院”不是补习学校,是领有正式文凭的学院,除了钢琴,我还得修习音乐理论。
那是枯燥得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出来前,我早已念过;不过,现在是用德文念。
非常的辛苦。也因此,我已经两整个礼拜没见到杜介廷。
我放下背包。注意到钢琴上摆的东西。
“那是什么?”让我傻眼。
“你不认识?”舒马兹杨斜过脸庞。
不。我当然认识,再悉不过了。我从小就看到大。
但到底他放一个节拍器要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停止一切乐曲的演奏练习,重新做最基础的练习,直到把拍子确切地抓准了再说。”
“啊!”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他的表情凝着,他的眼睛里没有笑,他的嘴抿得紧出残酷的线条…他是正经的,一点都不是在开玩笑。
“舒马兹杨先生,这…”我吐吐。不是“羞辱”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这好像叫一个习武十几年、功夫还不错的人重新去蹲马步一样;也像一个研究院大学生,回头去做幼稚园的习题一样。不只是屈辱,是一种自尊的扫。
“我不喜把话说第二次。好了,开始练习了。”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生气吗?非常。
我不是那种不顺意便轻易要个的人。就算是,我也不能。可是,舒马兹杨实在,呃,太过分了一点。
我呆呆坐着。表面无动,可心里头挣扎得天翻地覆。
“你在发什么呆!”舒马兹杨不悦地合掌拍了一下。
我震了一下,看看他。咬紧着牙,跟着节拍器,从最基础开始。
听着节拍器单调的嗒嗒声,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学钢琴的那光景。想着想着岔了神,手背忽然轻轻吃痛。
“专心一点!”舒马兹杨拿着指挥,当我出错时,毫不留情便打过来。
心中那种辱更难说明了。
“我不是小孩子,舒马兹杨先生。”我忍不住。
“我没当你是。”
“可是…”我望着他手中的指挥。
“我已经跟你说过,你这辈子最多当个钢琴老师就已经很不错,可是你硬是不肯死心。碍于曼因坦教授的关系,我不得不收你。如果你对我不,尽管请便:如果你想跟着我,就照我的规矩来。”我的心烈的跳,两旁太充着血。这个人这样的恶毒傲慢,我一点都不同情他受的那些乐评家恶意的批评了。
但想想,这原是我最要命的缺点,舒马兹杨的不留情面于我自尊有损,但也有他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