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荒诞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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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叹了一声,道:“记得,他们两个人,一个杨子兵,一个叫容百宜,是不是?”陶启泉点头道:“是的。”我摊了摊手:“你在印尼的油田着了火,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实在无法忍住不在言谈中讽刺他,因为对于风水先生,已经到厌倦了!
可是陶启泉却一本正经地道:“他们说得对,我父亲在南洋,已成了富翁之后,曾特地回去,找他们两人致谢,他们不避那时乡间兵荒马,又到了祖父坟地上,去仔细勘察过一次!”我道:“嗯,那幅鲸地!”(此处原文缺漏)他在那样的时候,丝毫也没有惭愧的表示,那倒令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再去讽刺他了。
他继续道:“他们两位,详细勘查下来,都一致认为,这幅鲸地,只有五十年的运,五十年之间,可以大发而特发,但是五十年之后,不论发得如休之好,也会在短期之内烟消云散!”我呆了一呆:“你刚才一进来时,说只有门天了,那意思就是说,再有门天,说到五十年了?”陶启泉道:“是,再有门天,就是整整五十年了,我的事业,已有了崩溃的先兆,我真不敢想像,五十年了之后会怎么样!”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然后才道:“卫先生,我是不能失败的,万万不能,我要是失败了,比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更惨!”我到又可怜,又是可笑,他真是那样信风水,以致他在讲最后那几句话时,他的声音,竟在发抖,他以为他自己就此完蛋了。
我摊了摊后:“陶先生,如果你真的那么相信几千里之外的一幅地,会对你的事业有那么大的影响,那么,你应该去请教风水先生,据我所知,你不外是花一些钱,一定有补救的方法的…”我本来还想说:“譬如在你的卧室之中,挂一面凹进去的镜子什么的。”但是我看到他那种心焦的样子,觉得我如果那样说的话,未免太残忍了一些,所以我就忍不住没有说出来。
陶启泉道:“杨子兵和容百宜两位,早就教过我父亲,他们说,在五十年未到之前,一定得将我祖父的骸骨掘出来,那幅地只有五十年好运,在有人葬下之后,五十年就变风水,由鲸地而转成百败地,将我祖父的骸骨起出来,那是唯一的办法!”我陡地站了起来,在那一刹间,我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气恼地出几句话来:“陶先生,你上次与我见面,要我到你家乡去,原来是要我将你祖父的尸体掘出来。”陶启泉忙道:“是的,你肯答应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大声叱责着他:“你别做梦了,我决不会替你去做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在听到了我坚决的拒绝之后,陶启泉像是一个被定了死刑的人一样,呆呆地坐着。
我并不到我的拒绝有什么不对,但是我到我的态度,可能太过份了一些,所以我道:“我不肯去,并不要紧,你可以找别人去!”陶启泉低下头,半晌才道:“我前后已派过三个人去,有两个被抓起来了,音讯全无,最早派去了一个,在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前一天,才逃出来。”我道:“他没有完成任务?只要到那地方,完成任务,有什么困难?”陶启泉苦笑道:“你将事情看得太容易了,那逃出来的人说,在我祖父的坟地上,有一个连的军队驻扎,连上山的路上,也全是兵!”我呆了半晌,笑道:“那是为了什么?这种事,听来像是天方夜谭!”陶启泉道:“一点也不值得奇怪,他们要向亚洲地区开展经济势力,但是他们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是我,他们要看到我失败,我失败了,他们才能成功,他们一定也知道了那幅地在五十年后转风水的事,所以,他们不让我祖父的尸体出土!”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大笑了起来,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连眼泪都了出来。然后,我坐在椅上,不住地气,那实在是太好笑了,陶启泉竟煞有介事地讲出了那样的话来!
陶启泉又气又怒地望着我,频频说道:“你别笑,你别笑!”我如果不要是缓缓气,一定仍然会继续不断地笑下去,我大声道:“陶先生,你别忘了,他们是唯物论者,唯物论者也会相信风水可能令你失败么?”陶启泉摇头道:“那一点不值得奇怪,他们也是中国人,凡是中国人,都不能逃风水的影响,都相信因果循环,连他们至高无上的领袖,不是也因为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发了疯,而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话么?而且,权势熏天下的那一位,若不是他祖上占了那块血地,他也不会发迹!”陶启泉说得那么认真,我本来又想笑了起来,可是突然之间,我却并不到这件事有什么可笑了,我到这件事极其严重。
陶启泉有着庞大的事业,深厚广大的经济基础,他如果“完了”那么,对整个亚洲的经济,甚至全世界的经济,都有极其深的影响,当然,那是坏的影响。
尤其,当他失败之后,对方趁机崛起的话,那么,影响将更加深远,这一种风水问题,可能牵涉到整个亚洲的政治,经济的变!
我的神情,当时一定十分严肃,我望着陶启泉,他是信风水的,那应该没有疑问,不然,他的神经,不可能紧张到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而对方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那就可能利用这一点,来对他进攻!
陶启泉主持庞大的事业,只有他个人一垮下来,要使他主持下的事业,逐渐烟消云散,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现在愿意相信有一边的军队和大量的民兵守卫着他祖父坟地这件事了!
因为,只要到了五十周年,陶启泉祖父的骸骨,仍然在那幅地中的话,陶启泉一下子神崩溃,对方就有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我想将我想到的一切对陶启泉讲一讲,但是我看出陶启泉是那种固执到了无可理论的人,不论我怎样说,他都是不会相信的。
我在刹那间,改变了主意,我一本正经地道:“好了,陶先生,事情既然那么严重,那么,我就替你去一遭,我想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就算对方有一师人守卫,我也可能完成任务的!”陶启泉在刹那之间,那种涕零的情形,实在是不容易使人忘记的。
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连声道:“太好了,那实在是太好了,你替我办成了这件事,不论你要什么报酬,我都可以给你!”我笑道:“那等到事情完成了再说,我想,还有六天,便是整整五十年,时间还能充裕,我决定明天启程,你千万别对任何人说!”我又道:“你别对任何人提起,最亲信的也不能提!”我之所以一再叮嘱,要他保守秘密,是我怀疑,在他身边的亲信人物之中,一定有已经受了对方收买的人在内,不然,对方不可能知道他是如此信风水,不可能找到他的弱点的。
陶启泉千恩万信地离去,而我的心中,却只是到好笑,以致他一走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如果真的准备到他的家乡去掘死人骨头,那才是真的见鬼啦!
当然,我刚才是答应了陶启泉,但是那种答应,自然是一种欺骗。而且,我这时,一点也没有骗人的,有所不安的觉。
试想想,陶启泉会被“风水”这种无聊的东西骗倒,我再骗骗他,算是什么呢?
虽然我是在骗他,但是事实上,我一样的是在挽救他,当他以为他祖父的骸,真的是已被我自那幅见鬼的“鲸地”中掘出来之后,他就不会再那么神经紧张了,如果他的神经不再那么紧张,那么像什么油田的起火,一个小国的政变,对他来说,简直全是微不足道的打击,他本不会放在心上!
我所要做的,只是从明天起,我改换装束,告诉一些朋友,我要出远门,然后,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上门天,就可以了。
我之所以还要作状一番,是我考虑到,陶启泉可能会对我作暗中调查,调查我是否离开,我总不能儿戏到就在家不出去就算的。
当他以为我真的离开之后,他就会安心了,然后,当第六天过后,我就会再出现,我绘声绘影,向他报告此行的结果,要使他意,相信为止,那对我来说,简直是容易之极的事情。
所以,当晚我本不再考虑陶启泉的事情,我只是在想,这六天,我该到什么地方去消磨呢?自然,我要找一个冷僻一些的地方,不能让太多的人见到我,要不然就不妙了。
我很快就有了决定,我决定到一个小湖边去钓鱼,那小湖的风景很优美,也有几家不是在旅游季节,几乎无人光顾的旅店。
在那里去住个五六天,远避城市的中心区,又可以为陶启泉“做一件大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时,我又不住笑了起来。
当晚,我整理的行装,完全是为了适合到小湖边去钓鱼用的,我详细地检查着我一副已很久没有使用的钓鱼工具,全部放在一个皮箱中。
我习惯在深夜才睡觉,由于我已决定了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应付陶启泉的要求,所以,陶启泉的拜访,并没有影响我的生活。
当我在灯下看书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拿起了电话,听到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是卫斯理先生吗?”我最不喜这种故作神秘的声音,所以当时,我已经有点为耐烦,我道:“是,你是谁?”那人却并不回答问题,他只是道:“为你自己着想,你最好现在和我见一次面。”那种带着威胁的话,更引起了我极度的反,我立时冷笑着:“对不起,我没有你那么有空!”我不等对方再有什么反应,便立时放下电话。可是,隔了不到半分钟,电话又再次响了起来。我有点气愤了,一拿起电话来,就大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本不想和你那种人会面!”那人却道:“事实上,你本不知道我是哪一种人!”我略呆了一呆,那家伙说得对,事实上,我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