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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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害人的玩意儿,你想用它做什么?”难怪凤太爷说这丫头有本事,只要给她机会,她会一飞冲天,如凤翔啼。
“师父别急,待会有你忙的,徒儿在此祝贺师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客如云涌。”葱白纤指将一小缕散发拨到耳后,向晚气定神闲将看到一半的医书折页,夹入素白花笺做记号。
“什么生意兴隆、客如云涌,我这个回堂不是凤酒楼,客人一多表示病患多,你想让西宁城的百姓都到我这儿看病…”话还没说完,前头的药铺就传来吵杂的人声,声音有男有女,为数还不少。
回堂说是药铺,实则更像大杂院,一共有五进院子,前一进开铺子看病抓药,卖卖滋补养气的药材,第二进院子是曝晒药材的大埕,三、两间小屋当储存用,晒干的药草便往这儿堆放。
三进院子住着雷仲,由几个端茶、铺的小丫头伺候着,他不重视吃食,故而只辟了一间小蔚房,由位孀妇大娘掌厨,照应饮食。
这儿还有间素雅的小绑楼,青竹为篱,女萝附墙,小小的池塘野荷蔓生,鱼虾任长,一丛白芒长在池塘旁,野趣十足,这是向晚的私人小天地,每回来回堂便会在此小歇一会,看看书、赏赏荷,饮一壶清茶。
四进院辟成药草圃,一洼一洼的分成各小区,雷仲的兴趣是尝百草、种毒花,一些具有药,古怪的花花草草全往圃子里栽,三才坐堂一次,其余空闲子全花在他心的毒花毒草上,一头钻进去便不知夜,废寝忘食。
最后的院子小了些,有个大厨房,十来间排成一排的小平房,平时让家在外地的铺子伙讦居住,有时忙得回不了家的掌柜也会在此暂住一宿,若遇重症者或不便移动的病人,挪一挪还能住人,食宿费照算。
“师父,还不出去卖笑客,这回来的全是出手阔绰的富商大户,包管你赚得银钱钵。”两只手怕是不够收钱,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右手诊脉,左手收银。
“啐!不肖徒儿,居然把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为师当成青楼花娘…”雷仲嘟嘟囔囔地走向前头,口中犹自咕哝,腹诽收了个不窝心的小徒,成天算计自个儿师父,想把师父卖了好数银子。
回堂内盛况如,患者蜂拥而至,原本足以容纳五十来名病患的堂铺竟挤一个又一个的人,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起码有百来个,景况十分惊人。
而外头挤不进来的人更多,主子加下人排一整条街,痛苦哀叫的,漫天叫骂的,哭哭啼啼求医的大有人在,把回堂药铺围得像市集一般’吵得叫人听不见在说什么。
“安静安静!妙手回雷大夫来了,你们一个个排好别往前挤,神医医术湛,别人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到了咱们雷大夫手中肯定药到病除,各位耐心点,不要急,很快就会轮到你…”啧!这小子真夸大,把他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雷仲瞟了一眼喊话的小学徒,勾一撇嘴。
“老人家请坐,我先瞧瞧你生了什么病…”吓!这是人吗?怎么瘦得皮包骨,上好的绸衣缎袍穿在身上像挂了一块布似的,空空,风一吹还能飘呢!
雷仲赫然一惊,诊脉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骇然地瞧瞧眼前的“老人”那凹陷的双颊,浮肿的双眼和微紫的,分明是四十不到的壮年,怎么身体枯槁如六旬老者?
再看看其他的患者,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症状,穿着华衣美服却神有如饿了大半个月的难民,哈欠频频,全无神,有时还会颈子歪一边搐,涎、鼻水止不住,一副虚无力的样子。
他敛下思绪,清清喉咙,“咳咳!这位老爷说说你身上有什么不适,我诊断诊断好配合下药。”唉!这是肾虚,肝火郁躁,房事过度落下的虚弱,“那里”也应该瞧瞧吧!怕是磨破了皮。
但雷仲不能明言,只能隐晦地暗示。
“…大…大夫,我就是全身无力,老是觉得晕,一下就腿软,一个东西两个影,把烧柴的黑丫头看成杏花楼花魁柳丝丝,就把她…呃!傍办了。”就着柴房那脏地方要了好几回,下头都磨出血了,快过后才打了个灵,怎么是个貌不惊人的黑炭头,他居然吃得下肚,还当成天女下凡。
“嗯!嗯!是幻觉。”他想起徒儿给他喝的那杯茶,也有少许的风茄花,也就是曼陀罗,会让人产生幻觉,喉头灼热,一股热气在体内窜。
“雷大夫果然是神医,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病情,神医快救救我呀!我还不想死,只要能治好我的病,多少钱我都愿意付。”他还想多活几年,等着抱孙。
雷仲了下颚,故作沈思。
“别担心,我想一想…嗯!能治,我写个方子你找掌柜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三服,先喝个三、五瞧瞧,症状会舒缓些…喔!我多开一帖涂抹的药膏,抹哪儿不用我多说,用药期间要戒,不然药会打了折扣。”一听完,乔老爷脸通红,连忙拿着方子道谢,急切地抓药去,一锭金元宝的诊金差点忘了搁下。
而后又有老太爷、小少爷、富家太太接连着诊病,大同小异的病状看多了也没趣,顶多依患者病情轻重酌量开药,在药剂上加加减减,过与不及都不好。
诊了十余名病人后,一名羞答答的女子戴着遮面的帷帽上前,看得出是出身良好的闺阁千金,天青水纱袖盖住细白小手,隔着一层衣诊脉,声若蚊蚋。
为了男女有防,人有不道外人知的隐密,雷仲特意拉了绘有“莲年有鱼”的竹帘子隔开,让姑娘家稍稍安心。
“…你是说多梦,咽困难,白天特别困乏,昏昏睡,到了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作着…咳!梦?”帷帽下的小脸红得快滴出血来,死命地绞着鸳鸯绣帕。
“我不喜他的,可夜夜入梦来,对我…大夫,我不想的,每清晨一醒来褥上了一大片,我好怕是入魔了,可庙里的平安符和香灰就是不管用。”
“他是谁?”雷仲开药方的同时不忘伸长耳朵,听听小姑娘的闺房情事,关心病人是大夫的职责嘛。
“他…是我一名远房表哥,暂住我家东厢房,原本我不怎么搭理他,后来他送了我一罐隆盛茶行的茶叶,我一喝就出现异状…”刚开始只觉得躁热,身子发烫,辗转难眠。
“茶叶?”他想到自己刚喝的茶,莫非有些关联?
“我本来想戒却戒不了,一不喝便浑身难受,越喝越多,瘾头越大,前儿个茶叶没了,我…我想着那茶味就手脚发颤…”她说着说着泣起来,一旁服侍的丫鬟连忙为她拭泪,小声安。
等候看病的人群中出个耳尖的,他听到“隆盛茶行”四个字便高声地嚷嚷,说他也是喝了隆盛茶行的茶才口舌发麻,四肢无力,昏昏睡提不起劲。
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起涟漪,一波波往外扩散,一个人起了个头,其他人也跟着呼应,你一语我一言地头接耳,把整件事矛头指向信誉卓越的隆盛茶行。
回堂一下子全闹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的,吵得为病人看诊的雷仲不得不出面平息纷。
“大家也别吵了,我在后头听了老半天,似乎问题出在茶叶上,各位若有疑虑不妨上隆盛茶行问问,总要把事情搞清楚了才安心,我也不好白赚你们的诊金。”开一样的方子他也心虚得很,受之有愧。
一听大夫开口了,拿了药的,未看诊的,还走得动的,一窝蜂地群起鼓噪,挽袖冲向隆盛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