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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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口,可不能多了。”抛下话,三娘“驾”地一声踢动马肚,又远远超前一段,风中著她清铃的笑音。风琉并不追上,适当地控制马匹的速度,让她的身影在自己的眼界范围内,仍是策马缓行。
前一刻的说笑沉默下来,他眉心皱褶,脑海中思绪翻动…
到底…她的来历为何?相处甚多时,他心底的怀疑愈深。他宁愿相信,如自己所想的一般,纵使身染奇病,她仅仅是个平凡姑娘,在一切恩怨落地后,他将带著她遍访名医,想办法治愈她的病谤。
深重的,他叹了一口气…近来,他的思绪常无端受扰,连夜深人静合上双眼亦不得安宁,无警觉的,她的脸庞就跃进脑海之中。
不该如此,至少,时机不对。他甩开脑里的一张美颜,沉地半垂眼睑,脸庞表情明晦难辨,而心中某处竟厌恶起自己来了…目前的他有太重的恩仇,容不得一处温柔,要心似铜铁,才能坚强。
冷哼一声,他把那些不该想、不愿想的东西搁得远远的,下意识将手探进怀中,触摸到一封书信。那是“十三郎”的亲笔信,记载著有关袁记藥庄的消息。
袁记藥庄,在“风扬镖局”惨遭灭门不久,旋风般地窜出活跃,先是以巨资买下长白山东侧大片土地,除开采野山人参,也采购北方各类动植物藥材,再转手卖出以赚取厚利,因而富甲一方。
风琉的眼神陡然暗,深沉于心的疑虑待解…几年的明查暗访费尽周章,究竟能否在袁记藥庄里寻出些蛛丝马迹?而藥庄主事者与梁发到底有何种关系?真是手染著他风家一十三条人命,寻求了多年的仇人吗?这些,他急得知,但“十三郎”的信中并未给他确切的答覆。
他意一探袁记藥庄,不跟那个神秘的袁老庄主会会面,心中的谜底无法解开。而这缉凶雪恨之事原不关啸虎堡,他将暗自著手,绝不能让大堡主和二堡主得知。他们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去快意恩仇,定会倾力相助。
这一来,他们将卷进无端的危险中,他绝不允许。大堡主和二堡主的命何等重要,怎可轻易涉险?而他自己…风琉嘲地扯动薄,眼神黯…这一条命从未属于自己,若无法取那贼人的命了结血债,悼祭“风扬镖局”的灵魂,这一世人生,他终究只是苟活而已。
“又在想什么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在耳际,和他心中的冷酷相互矛盾。他沉默地抬首,三娘美好的容颜近在眼前,关切而试探地瞧着他。
倏地,风琉倒一口冷气,由方寸窜起的战栗延伸至四肢百骸,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他…害怕,他竟然在害怕,怕百炼成钢的意志,会被一朵笑靥融得无棱无角。
在他的命中,愈美丽的东西,愈不可碰。
不言一句,他狠狠地扬动马鞭,人与马形同一体,如箭似地奔腾而去,仿佛在躲避什么,将属于温柔美好的一切,远远抛在后头。
***奔回别庄,三娘也顾不得淑女姿态了,快捷地跨下马匹,急急地跟著风琉身后。她这么匆忙,差点儿和上前照料马儿的马僮撞成一团。
也不知他吃错什么藥了,方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却不搭理人,竟打算把她丢在旷野上。而现在,他脚步这么快,是不想让她跟上,存心当她隐形了。
三娘又气又急,望着他宽阔背影努力的追,忽地脚下踉跄,险险摔倒在地。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风琉顿了顿头也没回,迈开步伐继续往前。
“你骗人!”三娘扶著柱子,微着气,小脸红红的,眼眶也红,伤心地喊著:“说什么愿赌服输,一生不会离开人家,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在我身旁。
这些话好认真,可惜全在说谎!你不想我跟著,明白对我说就是,我马上走,绝不会死赖著,那个儿戏的赌誓,我…我…从此不提!”风琉像一块石头定在前方,空气僵滞了一会儿,听见他长声低叹加一连串的诅咒…真天杀的该死!他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缓慢地转过身子,三娘气苦的神情如针,一下下煨入他心底企图掩藏的柔软。他烦躁地发现,自己对她永远维持不了铁石心肠,连摆下狠的表相都如此困难。他的喉结动了一动,目光调向一边,心中千头万绪,不知能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顽固地僵著,而另一头,别庄的老管家正慌慌地朝这边奔来,远远的就听到他喊著:“风教头,出事了,出事了!”
“老管家,您慢说。”他出手稳住飞奔而来的老人。
老管家大口大口气,边挤出话“那个…马护卫,他让人抬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风琉眉心一皱。
“马护卫跟著猎师们去、去设阱捕大虫,不知怎么的却被大虫攻击,伤得很重。现在他躺在刘大夫那里,说不定挨不过了…”风琉脸大变,忽地步伐如风,人已走开了。
马逵真的伤得极重,几是被开肠剖腹。
“能救吗?”风琉平静地问。
“难。”刘大夫回答得乾脆,皱紧眉盯著已然昏的马逵,双手染了鲜红,还徒劳地想止住冒出的血。
风琉抿了抿,转过头面对黑的一群人,沉声代“为马护卫准备后事。”此话一出,引起众人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