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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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福年的“把柄”虽已入手,胡雪岩却反丢开了,他做事一向往好的方面走,眼前的唯一大事是与庞二谈判合伙的细节。由于彼此都具诚意,谈判相当顺利,胡雪岩在恒记不居任何名义,但先要为恒记作一番整顿,等到有了头绪,再进行筹设康钱庄上海分号。对这方面,庞二表示概不过问,又说,如果胡雪岩资金不足,他可以拉一批长期存款的户头来,变相地为康增添资本。
于是,双方找了见证人来写台伙的契约,胡雪岩请的是尤五,庞二找了一个他的父执,专做桐油出口的孙大存,合同签押好了,庞二大张筵席,请见证人,也请恒记管事的人,包括朱福年在内,即席宣布,赋胡雪岩以盘查银钱货、考查同人、重新改组的大权。
胡雪岩接着又站起来说了话,表示决不轻易更动,请大家照常办事,不必三心两意,话不多而扼要,每人都象服了颗定心丸。当然,只有朱福年是例外。
到了第二天,朱福年来请胡雪岩到恒记去“视事”他早就打好了主意,到了恒记在帐户中坐定,管事的人一个个来见过,他问了问各人的经历,随即起身辞别,朱福年请他看帐,他回说:“不忙。慢慢儿来好了。”这一半是放朱福年一马,看他是不是自己去弥补他的“花帐”一半也是实话,因为眼前先有件与他切身利害有关的大事要办。
恒记人事上的变动,朱福年已经告诉了怡和洋行的大班吉伯特。这个意外的变化,自然是一大打击,但朱福年还不服气,怂恿吉伯特说:胡雪岩实力不足,只要吉伯特坚持原议,必可迫他杀价手。
因此,当古应跟吉伯恃再度会面,说明恒记的丝亦归他经手,要求照最初的议价成时,吉伯特断然拒绝,依旧以欧洲丝价大跌为托词,只肯照八五折收买。
事情成了僵局,胡雪岩相当为难,如果坚持原价,万一不能成,不但自己的本钱搁不起,丝也会变质,而且对庞二这方面也难以代,倘或委曲,则更不能求全,不但为宠二所笑,在商场上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声,亦会大打折扣。同时还有一层顾虑,也许朱福年已经跟庞二说过,他那里的货,可以照原定的价钱卖给吉伯特,由自己来经手,反打了个八五折,即或庞二了解其中的苦衷,为了划一步骤,以后易于控制全局,眼前不能不吃点亏,但心里总不会舒服,那就要影响彼此合伙的关系了。
“我在想,吉伯特恐怕也是‘嘴硬骨头酥’,莫非他买不成我们中国的丝,外国那些绸厂就拿织机停下来,不同绸缎?我想总没有这样的道理吧?”这一说,触发了古应的灵“有了,”他喜滋滋地说“我有个办法,打听他的虚实!”
“那太好了。”胡雪岩神一振“我就是想要晓得他手里的牌,看样子‘三副落地’,到底是不是清一呢?如果不是,我们死扣着那张牌,不是自己害自己?”
“就是这话。我马上去打听””
“慢来!”胡雪岩拉住他说“你怎么样下手,先说来我听听!”
“吉伯特听了朱福年的话,自然以为千稳万妥,买不成我们的货,至少可以买恒记的,有了货,当然要定轮船舱位装货。我就从轮船公司方面去打听,看他定了舱位没有?”古应又说“货不在少数,一两条船还装不下,非先预定不可。所以一定打听得出来的。”
“对!这个办法好。”胡雪岩的脑筋极快,当时便说:“除非他真的不想做这票生意,要做这票生意,不但要他照我们的价钱,额外还要他破费。”古应笑了。由于心情由沉重转为轻松,所以戏谑地挖苦胡雪岩:“小爷叔,你也真是,得着风就是雨!给不得你三分颜,就要开大红染坊了。”
“我说个道理你听,你就晓得我不是胡言说。”照他的判断,吉伯特以为自己这方面迟早总会就范,所以轮船的舱位定好了不会退掉,如果能够跟轮船公司接洽,以高价将吉伯特所定的舱位抢过来,则洋人买下了丝运不出去,又会来跟自己这方面情商转让,岂不又可以赚他一笔。
“这是如意算盘。”古应说“不过也不妨试试。”说到这里,他触类旁通,仍旧觉得胡雪岩的话极有用“小爷叔,你说的办法,恐怕行不通,不过我倒想到了,大可借这个说法,他一。”
“嗯,嗯!”胡雪岩意会了,点点头说:“你请吧!我等你的回音。”于是古应去寻一个名叫陈顺生的朋友,此人是他的同乡,在太古轮船公司做买办,专门负责招揽客货承运。太古也是英国人的资本,怡和有货运,当然委托太古。
一问果然“不错,有这回事。”陈顺生答道:“先是定了两班轮船的舱位,到期说货还不齐,要延到下两班,贴了四百两银子的损失。”
“那么下两班什么时候到?”
“一班十天以后,还有一班要半个月。到埠卸货装货,要十天工夫。”陈顺生问“你打听它是为什么?”托人办事,当然要相见以诚,而且是同乡好友,也不必顾虑他会“底”所以古应将跟吉伯特斗法的经过,源源本本说了一遍,接着便托陈顺生去“他一”
“延过一次期,话就更好说了。”古应低声说道:“我拜托你问一问吉伯特,货齐了没有?到时候能不能装船?如果不能,要趁早说,好让太古另外去招揽客户。”
“懂了。这个忙我可以帮你。”
“多谢,多谢。今天晚上我请你吃花酒,顺便听你的消息。”
“这么急?”
“拜托,拜托!”古应长揖恳求“务必请你就跑一趟。”情面难却,陈顺生真的丢下了自己的事,去为古应奔走。到了晚上在估情院见面,他带来了吉伯特的消息。
“他说等三夭看。如果三天当中没有回话再谈。”
“怎么叫‘再谈,?”古应问“是谈班期顺延,还是本就不要舱位了?”
“怎么不要?当然要的!”古应听得这个回音,十分意。足见怡和洋和非买丝不可,而且在三天以内就会来谈判。
这个看法,胡雪岩也认为不错,但主张再一。
这就是请陈顺生再跟吉伯特去说,有客户求货运舱位甚急,请他在三天以内,必须提出确实答复,否则,吉伯特就得照约履行,即使放弃不用,亦要照全价收费。
“这一还不够。”胡雪岩又说“我们还要想个办法,让吉伯特以为我们不愿意跟他再做生意,他才会着慌,你看,我们是不是能够另外找洋人接头,虚张声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