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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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它!你先说你的。”
“我想,老裘办过一回提运洋的差使,也可以说是内行,不妨上他一个说帖,就说有英商接头,愿意卖给浙江,条件完全跟他们一佯,就是价钱便宜,每支只要二十五两银子。看他们怎么说?”
“此计大妙!”说不开口的裘丰言,到底忍不住开口“有此说帖,黄抚台就不能包庇了,不然言官参上一本,朝廷派大员密查,我来出头,看他如何搪?”
“不至于到此地步。这个说帖一上,龚家父子一定会来找你说话,那时就有得谈了。”嵇鹤龄转眼看着胡雪岩说“有好处也在年后。”裘丰言不明用意,接口又说:“年后就年后,反正不多几天就过年了。”嵇鹤龄听得这话,慢慢抬眼看着胡雪岩,是征询及催促的眼,意思是让他对裘丰言有所表白。
胡雪岩会意,但不想说破真意,因为这对袭丰言无用,此人样样都好,就是办到正事,头绪不能太多,跟他说了他也许反嫌麻烦,答一句:“长话短说,我记不住那么多!”岂不是自己找钉子碰?
因此,胡雪岩只这样说“不管什么时候收效,这件事对老裘有益无害,我看先上了说帖再作道理。”
“那也好。”嵇鹤龄转脸问道:“老裘,你看怎么样?”
“除却酒杯莫问我!”醉眼离的裘丰言,答了这样一句诗样的话,一只手又去抓酒瓶。
“你不能喝了!”嵇鹤龄夺住他的手,”要办正事就不能喝醉。等办完了事,我让你带一瓶回去。”裘丰言恋恋不舍的松了手,瑞云在隔室很见机,立刻进来收拾残肴剩酒,另外端来一锅“烧鸭壳子”熬的粥,四样吃粥小菜。裘丰言就着象牙的“冬腌菜”连吃三碗“好舒服!”他摸着肚子说:“酒醉饭,该办正事了。是不是拟说帖?”
“对了!”嵇鹤龄问道:“你还能动笔不能?”
“有何不能,‘太白斗酒诗百篇’,何况平铺直叙一说帖?”
“那好!你先喝着茶,两袋烟休息。我跟雪岩商量一下。”于是两个人移坐窗前,悄悄的商议,因为有些话不便当着裘丰言说,首先就要考虑他个人的利害。
“这个说帖一上,黄抚台自然把裘丰言恨得牙,将来或许会有吃亏的时候,我们做朋友的,不能不替他想到。”
“这当然要顾虑。不过,大哥,我跟你的看法有点西洋,黄抚台这个人,向来敬酒不吃吃罚酒,说不定这一来反倒对老裘另眼相看。”嵇鹤龄想了想说:“这一层暂且不管,只是这个说帖,要得象真的一样才好。”
“本来就要有这个打算。真的这笔生意能够拿过来,二十五两银子一支一定可以买得到,而且包定有钱赚。”等这一点明白了,说帖便不难拟,移砚向灯,他们两个人斟酌着一条一条地说,裘丰言便一条一条地写。写完再从头斟酌,作成定稿,说好由裘丰言找人去分缮三份,一份送抚台,一份送藩台。这件事明天上午就得去妥。
“好!这都归我。现在问下一步,说帖送了上去,黄抚台要找我,我该怎么说?”
“黄抚台不会找你!”嵇鹤龄极有把握地答道:“要找一定是龚家父子来找你。”
“那总也要有话说啊!”
“这不忙!他来找你,你来找我。”
“等我来找你,你的‘过年东道’就有着落了。”胡雪岩觉得这话不妥,因而紧接着笑道“这是我说笑话,不管怎么样,你今年过年不必发愁,一切有我!”
“多谢,多谢!”裘丰言脸是笑“说实话,上你们两位朋友,我本来就不用愁。”说到这里,裘丰言站起身来告辞,胡雪岩亦不再留,一起离了槛家,约定第二天晚饭时分,不管消息如何,仍在嵇家碰头。
裘丰言于知遇,特别实力,回家以后,就不再睡,好在洋酒容易发散,洗过一把脸,喝过两杯浓茶,神思便已清醒,于是挑灯磨墨,决定把这通说帖抄好了它,一早“上院”去递。
这一番折腾,把他的胖太太吵得不能安眠“死鬼!她在帐子里“娇嗔”:“半夜三更,又是这么冷的天气,不死到上来,在搞啥鬼!
“你睡你的,我有公事。”这真是新闻了,裘丰言一天到晚无事忙,从未动笔办过公。事,而况又是如此深宵,说有公事,岂非奇谈!
“你骗鬼!什么公事?一定又是搞什么‘花样’,穷开心!”胖太太又说“快过年了,也不动动脑筋,看你年三十怎么过?”
“就是为了年三十好过关,不能不拼老命。你少跟我罗嗦,我早早完了,还要上院。”听说上院,就决不是搞什么“花样”胖太太一则有些不信,二则也舍不得“老伴”一个人“拼老命”于是从上起身,走来一看,白折子封面写着“说帖”二字,这才相信他真的是在忙公事。
“你去睡嘛!”裘丰言一手说“何苦陪在这里受冻。”
“你在这里办公事,我一个人怎么睡得着?”听得这话,裘丰言的骨头奇轻,伸手到她的脸上,将她那象泻粉似的皮轻轻拧了一把,然后提起笔来,埋头疾书。
他的一笔小楷,又快又好,抄完不过五更时分,胖太太劝他先睡一会,裘丰言不肯,吃过一杯早酒,挡挡寒气,趁着酒兴,步行到了巡抚衙门,找着刘二,道明来意。
由于裘丰言为人和气,所以人缘极好,刘二跟他是开玩笑惯了的,把“裘老爷”叫成:“舅老爷!”他笑着说道“已经冬天了,‘秋风’早就过去了,你这两个说帖没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