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枯叶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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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苗跳动,在黑暗之中显得特别清显,杜天林心中-惊,连忙将身体再移动至最稳妥的地位,同时闪出目光,藉火苗向外看去。
只见于公子-袭青衫,背向自己,却正好将自己的视线遮住,瞧不见那苍老声音的人。于公子又说道:“在此静坐无聊,不知有否残烛可以燃点?”说着便走到案桌附近找寻,这一下杜天林可以看见了,那人原来是-个高僧人。
那僧人身材甚为枯瘦,淡黄的僧衣,前挂着-串念珠,双目之中暗然无光,若非他方才瞧清那殿侧对联。以杜天林的目力,也看不出这僧人身怀极深的内力。
杜天林心中更惊,忖道:“这僧人真不知是何来路,居然混元归真已到不丝毫痕迹的地步,方才真是高人奇士,想不到在这荒野之中竟然碰上一人,却不知他的身份究为何人。”心中思索不定,那于公子已将-段残腊点燃了,大殿之中泛一片昏黄的光辉。
那枯瘦老僧四下打量了一会道:“你瞧那-块横匾一一”杜天林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横匾上写着两列字:“嗔乃魔之始,贪即魔之生。”于公子看了一看,奇道:“这个古刹似乎不像平常的寺庙,写的语句深度不浅,却总有一股不像出家人的风味一一”那枯瘦老僧微微一笑道:“这种风味,才是出家人最为适合者!”于公子嗯了一声,那老僧又道:“出家人参悟佛学,若发乎于行,则失去法度,总须不失原有我行我素之态度,不可处处为心中所知佛学所限,但须在终结之时这等观念。”他说得甚为含糊,杜天林却是微微-惊,那于公子没有作声,老僧顿了一顿又道:“譬如说,少林、武当之门,源远长,他们对佛学的参悟,不能不算相当透澈,但总拘泥于宗则,抱定佛渡有缘的被动宗旨,行为便有失于灵便,这一点说穿了,使人有-些装模作样的觉。”他坐望那两行对句又道:“这-古刹的主持人,从这两句话看来,对佛学参悟必然不浅,但字句之间,似带有杀伐之气,乍然看之,嗔心似未除尽,但从这一句‘嗔乃魔之始,’可知他乃有意作此言语,所以觉得这种出家人的风味最为适合。”于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师父对佛学说明道理,弟子在这一方面愚钝…”那老僧笑了一笑,也不再出言。
这一句“师父”真说得杜天林几乎跳了起来,原来他,原来他就是“枯叶禅师”这真是巧之又巧,不可逆料之事了,于公子竟然找到他的师尊前来赴自己的约会,不知他的用意何在?
杜天林只觉得中突然跳个不停,耳边响起师父说昔年与那枯叶禅师手的故事,双目紧紧地注视着那枯叶禅师,心中不断地考虑:“目下我的行动倒不容易了,若是就这样走将出去难免引起他们两人生疑,但若隐藏不出,那于公子以为我失约未来自也不佳——”正自考虑之间,忽听那枯叶禅师说道:“那姓杜的身份,你始终仍是模糊不明,知之未详,怎会有如此把握?”于公子道:“杜天林的功力极为深厚,弟子知道那大旗帮主手下有一位铁心书生,其内家力道出自南海一脉,最为悠长,在江南一带,单论掌力之雄浑,真是数-数二的人物了,但杜天林在天南城中与他对掌,内力急发之下,那铁心书生登时气血震动,这-点就是弟子也未必能够办到…”枯叶禅师嗯了一声,口说道:“他的武学来路你知道么?”于公子摇了摇头道:“这个只因他未在弟子面前出手,但他的见闻却是甚广,弟子在那大厅之中与人凌空斗气,他便断定那发啸者是长白郭家,凭这-点,杜天林的来历必然不简单了。”枯叶禅师嗯了-声,缓缓问道:“最要紧的,那杜天林携带金刀之事,你有十足的把握么?”于公子突然叹了一口气,道:“那金刀斜背,弟子亲目所见,只是弟子始终不明白,为何师父-听闻那金刀的消息,立刻变,着弟子引路赴约?”枯叶禅师双目缓缓闭阖起来,沉声说道:“这一件事对于为师,乃是二十年以来最重大之一次,你若不明白,待会——待会那姓杜的来此,你听为师与他对话,便可知晓。”于公子见师父面上神凝然,不敢再说,杜天林却是听得-怔,暗暗忖道:“这枯叶禅师也注目于这包袱中的金刀,这金刀分明是那一年大哥所,若是大哥的兵刃,他应不会给父亲,但其中总有关连,可怕的倒是金蛇帮、苗疆、血魔,包括这枯叶禅师,只要一提此金刀,总是变惊震,这一点秘密真是难以猜测。”他思索不止,这时,只听那于公子的声音微微带有几分紧张,道:“师父,昔年那灰衣狼骨,盖世金刀之语,难道与这金刀有什么关连么?”杜天林心中一震忖道:“师父只提起灰衣狼骨之名,原来本来的话语加上一位盖世金刀,难道其中果有关连么?”他立刻贯注神,注意听那枯叶禅师如何回答。那枯叶禅师却是默然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方始低沉的说道:“武林之中,真是静极则动了,若是那金刀果然现世,保险在三、四个月中,南北的高人,将全部出现中原,这-场风暴,真不知会烈到什么程度!”于公子似乎未听懂这-段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继续又问道:“那盖世金刀究竟是怎样-个人物?”枯叶禅师默然不语,似乎不愿意开口多说,这一点杜天林甚失望,但那枯叶禅师既是不言,于公子那里还好多说?
这时大殿之中一片寂静,那小小的一截残烛摇曳着昏暗的火光,使得每一样东西都像是摇摇晃晃,随时有倒塌的可能,平白增添了几分森气氛。
庙外雨声犹自歇,哗啦哗啦打在地上,瓦片上,使得整个空气泛了。
蓦然之间,那枯叶禅师双目一皱,左手缓缓伸起,向那烛光方向轻轻-扇,一股极为柔和的掌声发出,将那烛火逐渐小小而熄灭,完全好像那烛光燃尽自动熄灭。
于公子和杜天林一齐怔了怔,杜天林心中又是一惊,那枯叶禅师坐在塌上,距那置烛火少说也有一丈半以上,他内力在这等遥远距离之下,竟仍能控制得一至如斯,这个和尚的内家功夫的确是不可思义的了。
但他还不明白枯叶禅师此举何意,那于公子也是如此,低低咦了一声。
黑暗之中那枯叶禅师的声音说道:“别动,有人来了。”杜天林心中暗叹道:“好灵的耳目。”过了约有半刻功夫,果然一阵微弱的足步声向庙门方向传来。
枯叶禅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说可是那杜天林来了?”于公子细声说道:“弟于分辨不出,待他进入庙内之后…”他话声未完,忽然那庙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杜天林在黑暗之中不由又是大惊失,片刻前那足步声犹自极为微弱,少来也在十多丈之外,那知一刹间木门已为人所推开,而且中间毫无足步之声,这来人真是好像飞过来的了,这等脚程,若非事实如此,任谁也不敢相信。
只听那枯叶弹师似乎也是震骇得无以复加,极低地说了一声:“缩地成寸!”那木门呼地又关了起来,那来人似乎已进入大殿,足步之声这时又响了起来,那人一直走向大殿,忽然停下足步,寂静了一阵。
只听一声轻轻嗤笑之声,想是那来人所发,紧接着那来人缓缓念道:“此去西方一路白骨,再回红尘眼鲜血。”
“好大的口气!”杜天林暗暗叹了一口气忖道:“今真是遇见鬼了,在这古刹之中,竟然连遇两个绝世高人,这来人居然也能在黑暗之中看出对字联句,这目力的显示,内力造诣已稳在自己之上了。”那来人说完这一句话,顿了-顿,忽然开口道:“老僧避雨途径于此,那位施主先老僧一步,老僧不知擅入,尚乞见谅是幸!”他在黑暗之中竞能察觉有人隐伏,杜天林这时已知这来人真是绝代高手,却不料又是一个和尚,真所谓无巧不巧了。
那后来的僧人说完话,黑暗之中一片寂静,过了片刻,只听一个苍然的声音响起:“善哉善哉,老僧岂能担当得起?”那后来的僧人似乎料不到这殿中的人竟是僧人,他立刻想到可能是本寺的主持,连忙开口道:“大师可是本寺的主持?”那枯叶禅师的声音响道:“老僧也是路过此地,见有寺庙,便生景仰之心。”这时那于公子自怀中摸出火折火石,点着了火,火光摇哩之间,双方都瞧清了对方,只是一片陌生。
杜天林却大大吃了-惊,只因那后来的人,-身灰僧装,竟是那一与唐弘对面的那个少林僧人,但他却不知这少林僧人乃是当今少林掌门空明方丈。
杜天林对这老僧印象甚为深刻,想到那一他与狼骨先生对峙山巅,当时便觉这僧人气度非凡,却没料到功力之深,竟然如此,看来那一多半是由于其余四僧被闭阵内有所顾忌,否则他恐怕早就出手,与那唐弘一拚了。
那灰衣老僧看了那枯叶禅师-眼,又扫了那于公子一眼,面上神甚是泰然自若。
枯叶禅师方才亲见那灰衣僧人的“缩地成寸”绝世神功及超人目力,已知这老僧乃是自己生平大劲敌,但表面仍是一面平静,缓缓说道:“道兄方才有一言,老僧不敢苟同。”那灰衣僧人似乎不明白他这一句话所指为何,用意何在?是以面上微微出惘的神。
枯叶禅师微微一笑道:“道兄对那两句对子,似乎有不同意之觉?”那老僧微微一怔,沉了一下子才道:“佛门之中,岂可言白骨鲜血之语?”枯叶禅师哈哈-笑道:“但道兄可看见那‘嗔即魔之始,贪乃魔之生’两句横匾?”老和尚微微一笑道:“有嗔无嗔,我佛不计,取之于心,行之由心,心不向佛,就算参悟一千年佛经,又有何用处?”这本来是极简单之道理,那枯叶禅师听到,却是面大变,冷冷一笑道:“道兄在教训老僧了。”老和尚淡然一笑道:“不敢,老僧对这‘此去西方一路白骨,再回红尘眼鲜血’之语,并无不赞成之处,仅觉作此语者,对自己佛学的思想深奥,似乎自大了一些。”枯叶禅师冷笑了一声,老和尚却似不闻,缓缓地继续向下说道:“须知除去心魔乃是最高的境地,若登跃极乐,那心魔障碍务必除尽,但由古迄今,又有多少人能切实作到呢?他所说-路白骨,乃是指那心魔所言,除魔不尽,灵魂难安,并非说明体白骨而言,不知道兄以为然否?”那枯叶禅师嘘了-口气道:“道兄你的话太过份了。”老和尚淡淡一笑道:“道兄语出惊人,气格非凡,但对这一方面的见解,老僧无法赞同。”枯叶禅师双目斗然一禀道:“关于这一点,咱们不谈也罢,不过老僧想要请教道兄一个问题。”老和尚笑而不答,枯叶禅师道:“大师此来,是有意或是无意?”老和尚道:“老衲避雨途经于此,这一点老衲方才已经说过。”枯叶禅师双目如电,一字一字说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老和尚道:“老衲云游野僧,辈号不提也罢。”枯叶禅师哼了一声道:“大师知道那杜天林么?”他这-句话问得好不突然,那老僧怔了一怔,面微变说“那杜天林今晚不来了么?”老和尚又是一怔,缓缓说道:“此言怎讲?老衲不懂。”枯叶禅师道:“大师可是代他赴约的么?”老和尚这才听出一些端儿,缓缓道:“原来你们在此有约,杜天林老衲曾经见过一面,但与他非亲非故,怎么代他赴约?”枯叶禅师与于公子对望了一眼,疑念重重,老和尚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就算老衲代他赴约而来,既已到达,老衲有何理由隐瞒两位?”他这一句话说得合情合理,那枯叶禅师两人不能不信,登时便说不出话来。老和尚停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不过,老衲若是知道那杜天林的行踪,倒有一事要找他商谈。”枯叶禅师面又是一变,枯和尚看在眼内,心中暗暗称奇,又开口说道:“杜天林要在此与二位相会,不知是什么时候。”枯叶禅师忽然道:“道兄的来意,老僧自会清楚,是以道兄也不必多说了?”老和尚面上出惊诧之说道:“道兄竟然猜测得到?那可是杜天林向道兄说过?”枯叶禅师微微冷笑却并不作答。
老和尚嗯了一声,低声说道:“老僧要找寻那杜天林,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条线索,而这一线索可以让老僧知道一位昔年故人现在如何了?”枯叶禅师面斗然剧变,他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冷声冷语一字一字地说道:“就凭这一句话,老僧非得要知道兄的身份。”老和尚微微一怔,面上逐渐升起一丝怒意,然而犹自忍耐不言。
枯叶禅师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老衲找杜天林,便是有准备向他打听打听,那盖世金刀这廿年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苟活…”他说到这里,只见那老和尚双眉斗然一起斜飞起来,沉沉地哼了一声道:“你这一句话说得太过火了。”枯叶禅师冷笑-声道:“那盖世金刀是你什么人?老衲说他偷生苟活,难道还有错么?”老和尚怒容愈浓,他哼了一声道:“老衲踏遍天下,尚未遇见有一人敢对盖世金刀有这等语言。”枯叶禅师斗然之间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好不尖锐,整整要比普遍的声调高好几度,今人听在耳内,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杜天林只觉那笑声才一入耳,心中突地猛然一跳,血登时奔不止,难过得无以复加。
心中猛吃一惊,立刻知道原来枯叶禅师乃是贯注真力于笑声之中,他内力造诣甚为深厚,猛可长-口真气,但却觉那笑声有增无减,这枯叶禅师内力果然绝强,杜天林竟然分不出心来,全力贯注真力,抱元守一,犹自觉十分不舒服。
他些时无暇分神,否则他便可看见那于公子这时跌坐在蒲团之上,也在运功相抗。
而那老和尚面上震惊之形之于表,显然他没有意料到对方的功力竟然高绝如此。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只觉那笑声越来越高,忍不住缓缓了-口真气,低低地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