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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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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宙望着呼延云的背影,英俊的脸孔沉得像积雨云:“你知道吗?他是世界上继埃勒里?奎因之后,第二个能在60秒之内猜出真相的人!”远远地,看见白普桑开过来了,丰奇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车一停,他立刻拉开车门,见呼延云下来了,啪地举手敬了个礼,笑嘻嘻地说:“呼延先生,还记得我吗?”呼延云一看就乐了:“咦,你小子怎么在这儿?还有,直接叫我大名,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我长得有那么老吗?”马笑中从驾驶位上下来,笑道:“他不是在小白楼看守不严出了事故吗?我就把他调到手下修理修理他!”系列命案期间,呼延云一副潦倒的样子,丰奇作为一个普通民警,和他没说上几句话。但案件侦破后,听说了他的推理,丰奇对他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所以刚才接到马笑中的电话,说呼延云要来青塔小区的案发现场勘察,动得他早早就赶过来等着。

丰奇一边带着他们往小区里面走,一边对呼延云说:“这回可要看您再次大显身手啦,案子太奇怪了,不是吗?”

“奇怪?呵呵,这不是坏事啊。”呼延云微笑着说“对于一起案件而言,奇怪就像是通缉犯的六指、斜眼或者痦子,只要盯住它、理解它的内涵,反而有利于更快地侦破案件。经验证明,最难侦破的往往是那些平淡无奇的、没有任何特征的——也就是毫不‘奇怪’的案子。”刚刚走进小区的大门,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极其恭敬地齐声说:“呼延先生您好。”呼延云一看,都不认识。

那个女子说:“我叫张燚,他叫周宇宙,我们是中国警官大学的学生,也是名茗馆的成员。”马笑中一听,走到那个男生面前,叉起了,瞪圆了眼:“啊,原来你就是周宇宙啊!是你举报出人命那天晚上小青进了这小区的吧!你最近红薯吃多啦!他妈的瞎放什么狗?!”周宇宙好歹算个帅哥,学习、体育都不错,在学校里一向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哪被人这么骂过,脸顿时涨得通红,两只拳头不由得攥了起来。

“怎么着,你还想袭警?信不信我抓你?!”马笑中说着就把手铐从口袋里拎了出来,哐啷哐啷地摇晃着“别他妈的以为你们是名茗馆的就有什么了不起,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帮穿开裆的小孩。我知道有好多人想着你们的股沟子套一潜力股将来升官发财,可我没这个兴趣——你们有话快说,没话赶紧给我滚蛋!”张燚拉了周宇宙一把,上前一步,很客气地问:“您是?”

“马笑中!”矮胖子很得意地报上大名“望月园派出所所长。干吗,你们还想打击报复?”

“哪里,您这么语重心长地教训了我们一番,我们要是连您的尊姓大名都不知道,岂不是太轻视您了。”张燚一笑,把脸转向呼延云,依旧恭恭敬敬“我们奉了馆主新觉罗?凝的命令,想跟在您身边,一起勘察一下案发现场,听您进行‘临推理’,积累些实践经验。毕竟,小孩不能永远长不大啊。”

“我又不是火村英生(注:本英都大学犯罪社会学副教授,有“临犯罪学者”之名的著名推理者),你们跟我学哪门子‘临推理’啊。”呼延云淡淡地说“既然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涉案,我就不能带你们进案发现场了,请多原谅。”说完和马笑中、郭小芬、丰奇一起朝小区里面走去。张燚和周宇宙还想跟上,被一个民警拦住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周宇宙盯着他们的背影,恨恨地说。

张燚却是一脸的神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面对任何谜团,都能刃而解…”

“任何谜团?未必吧!”周宇宙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一笑“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等他出来的时候,我有个问题,想好好请教他一下。”电梯像个发脾气的孩子,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在四楼停住了,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楼道里一片昏暗,加上一股的气味扑鼻而来,仿佛是被谁含在嘴里。

“409房间,往这边走。”丰奇一指右手的位置。

呼延云戴上橡胶手套,出了电梯,马笑中指着墙上的一个长方形灰铁匣子说:“这个是这一楼层住户的总电闸盒,案发后我看了,409房间的电闸被拉下了,一层灰被擦掉,没有发现指纹。”呼延云点点头,来到409房间的门前。丰奇指着门上一个清晰的脚印说:“这是老甫踢门而入的时候留下的,当时这个房门并没有反锁,他用手指顶了一下,推开了一点,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腥气,觉得里面肯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怕屋子里还藏有什么人,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才一脚踹开的。”呼延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脚印,站起身往屋里走去。

然后,就看到了客厅的地板和墙壁上用粉笔勾勒出的清晰的一圈白线,很明显是一个坐着的人形。在人形线的内外,残留着一斑斑已成黑的血渍。由于这套一居室的窗户是朝北的,加之为数不多的几样家具:沙发、电视柜、、写字台也大多是冷调的,所以,尽管是光灿烂的午后,整个房间依然十分暗,仿佛到处都铺陈着一片片剪碎的影,而那些血渍则是所有影中最残破的片段。

马笑中把案件的卷宗打开,指着勘验现场时拍摄的杨薇惨死的照片说:“当时,她就坐在这里,背靠着墙。”郭小芬凑上来,先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那一圈人形白线,视网膜里的两个影像,犹如将底片浸泡在显影之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幅新的可怖画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电筒的光芒颤巍巍地探入,照亮了浸泡在血泊中的死尸,杨薇的眼白和瞳人中残余的光芒,仿佛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东西——好端端的,郭小芬浑身竟起了一层皮疙瘩。

呼延云把照片和人形白线对比着看了半天,又忽然单腿蹲下,正好是“面对”着杨薇尸体的位置,再次对照着照片看,视线像用筷子从一个碗往另一个碗里夹豆子一样,反复游移了好几遍,突然问:“一共捅了几刀?”

“一…一刀拿下!”马笑中学着《有话好好说》里的姜文,结结巴巴地说。

呼延云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儿呢!”马笑中歪了歪嘴巴:“确实是一刀致命,法医鉴定过了,正好进心脏,然后再把刀拔出,所以血出来不少。要我看,这本不可能是女人做的案子,只有男人才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见得。”郭小芬说“女人只要练习一段时间手劲和腕力,刺杀时一手执刀,另一只手抵住刀柄的底端,在入刀子时施加力,同样可以刺进心脏,至于拔出,那就更容易了。”

“这是行凶的刀。”马笑中递过来一张照片,呼延云拿在手中细细地看。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情来。”马笑中说“我第一次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蹲在尸体前面,闻到她脸上有一股香味儿,我告诉了司马凉,可是那孙子不答理我。”郭小芬说:“杨薇是个女人嘛,总要涂脂抹粉,洒点儿香水什么的。”马笑中摇摇头:“问题是杨薇的尸体是素颜,没有上什么妆啊。而且我们在案发后去过杨薇住的地方,她几乎不用香水儿的。”

“会不会是她的发香?”郭小芬问“或者体香,女人身上都有淡淡的香味儿的,闻香识女人嘛。”马笑中很肯定地说:“不是,确实是她脸上的香味儿…”呼延云把行凶的刀的照片还给了马笑中,站起身,伸手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由于是暗卫,里面黑漆漆的,丰奇伸手咔地一下,将墙上的开关一扳,天花板上的一盏灯亮了,也许是瓦数太低的缘故,觉比没开强不了多少,不过,还是能看到地板上一片银闪闪的光芒,活像是一群蛾子被撕得粉碎的翅膀,中间还夹杂着某些铅灰的碎片,那是反面朝上出镜背漆的镜片。

呼延云很惊喜:“这些碎镜片没有打扫吗?”丰奇抢在前面说:“刑警队那帮人想打扫后,把这些镜片收进证物袋带走,但被我们所长拦住了,他说案发现场在结案前要尽可能地保存原貌,这样才便于反复勘验。”

“哟,有进步啊!”郭小芬说,不知是表扬还是挖苦。

马笑中拍着脯说:“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他耍贫嘴的工夫,呼延云已经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散碎一地的镜片来,这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镜片,几乎每一片里都映出他困惑不解的目光,仿佛是无数只疑问的眼睛,在不约而同地眨动着。

凶手为什么要打碎这面镜子?这一行为的意义究竟何在呢?

呼延云思索着,不由得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块镜片。郭小芬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心”!然后才想起他戴着橡胶手套呢。呼延云转头朝她微微一笑,她把头一扭不看他。

镜片没有什么新奇的,既没有化成一摊水也没有冒出一股烟,更不是什么贵金属的材质,只是一块坚硬而冰凉的玻璃,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散碎在地面的状态也很自然,没有形成什么图案或构成什么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