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十七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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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蔡惜需要做一项是否染弓形虫的检查。检查的前夜，景皓颇为辗转，迟迟不能入睡。因为那只暹罗猫，他像个通肇事者一样惶恐。

他们如约抵达医院。检测程序并不繁琐，稍等片刻，结果就出来了。化验单上是一个大大的“”字。景皓喜极，抬手拭去了脑门的虚汗。

“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完完全全忘记那只猫的存在了，对吗？”景皓颠三倒四地追问医生。

“你太太从未染过弓形虫，所以没有免疫力，在怀孕期间，要注意宠物的饲养和饮食卫生，”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代道“除了猫狗，家禽和被污染的瓜果蔬菜也可能带有弓形虫。所以，在饮食上同样要多加提防。”

“需要留意些什么呢？”景皓谦恭地请教。

医生详尽地告诉了他一些生活细节。景皓取出特意携带的袖珍笔记本，像个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做了一份笔记。

怀着获取新知识的足，景皓心意足地合上笔记本。一回头，他发现蔡惜不见了影踪。沿着妇产医院灰黯的走廊，他气吁吁地撵上她，得意地炫耀道:“惜惜，我发誓，我会变成全方位的育儿专家！”蔡惜原本低着头，一路疾走。听了这话，她停住脚步，抬眼凝视着景皓，脸上的表情晴不定，眼神像个受尽委屈却无法倾诉的婴孩。

“你当真那么喜小孩子？”她问道。

“这还用问吗？”景皓怜地捏捏她的鼻尖。

“好吧，我保证为你生个健康的孩子，然后——”蔡惜低低地说“咱们就分手。”

“想什么呢！”景皓蹙眉“惜惜，我是因为喜你，才会想要有我俩的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蔡惜默不作声。

“小笨蛋！”景皓突然笑了，抚掌大乐“你在吃baby的醋，对不对？你不会变成电视里的搞笑妈咪，跟孩子抢糖吃吧？！”蔡惜不笑，不语。

“你这个淘气鬼！”景皓伸手揽住她瘦削的肩膀。

“下个月的例行检查，我要换一间医院。”蔡惜绷着脸，正道。

“为什么？”景皓惊异。

蔡惜说出一家医院的名字，那是本市最知名的综合医院，医术湛，设施一，声名显赫。景皓一时语，找不出恰当的理由反驳她。

“院长是john的舅舅，妇产科专家，他会亲自为我接生。”蔡惜淡然补充道。

审稿的间隙，景皓烟瘾发作，躲进报社的茶水间烟。夜班接近尾声，正是各路诸侯忙得天翻地覆的时刻，茶水间里空无一人。

他刚点燃一棵烟草，夏稚就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杯花草茶，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夏稚裹着一块羊披肩，泽繁复，是那种风格暧昧的异族调调，极秀气，极有女人味。她的妆容永远是紫系的，深紫的眼影与沉紫的，轮廓致的五官似有水紫雾灰的倒影。她的神带着猫一般软软糯糯的娇慵，目光里却有淡淡的忧郁，十分魅惑。

怀孕后的蔡惜也有一张郁郁寡的面容，然而她的忧伤，与夏稚的忧伤是不一样的。蔡惜的忧伤，是真实的、动的、短暂的，是有而发、有念而起的，是具象的、凝重的，有质有的。夏稚的忧伤，却是恒久的、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是无的放矢、无端而生的，是象的、轻飘的，仿佛演员做戏做到了极致，出神入化，跟戏中身世合而为一，做成了生死相随的一种东西——气质。

夏稚陆续送了景皓好几本准爸爸必读的书籍，有国内专家编写的，还有几册全英文版的。景皓问过姐姐，那是在国外很畅行的一些父亲指南。

景皓读后，受益匪浅。过去他对夏稚这等妖冶女郎是敬而远之的，总觉她们是的粉丝，泡吧、蹦迪、勾搭男人，无非是这些。而且多半是烟的，做秀用的女士烟，烟身淡绿的摩尔、滋味较辣烈的柔和七星、薄荷味的520，分草莓、苹果、橙子三种口味的dj——徐徐出一口，眼波离，美则美亦，全无灵魂。但夏稚竟是不烟的，也不大去酒吧一类的场所，尤其是她推荐的好书，证明了她的细腻、灵慧，证明了她是个有头脑、有品位、有心的女人，让景皓很是撼动。

景皓是很豁达的男人，可以坦坦地跟女人往。读大学时，同班女生私底下评选最值得信任男生，他以高票当选。而夏稚亦只是摆出做好朋友、好同事的姿态，她那传说中会电倒男人的媚眼，没有费给景皓，她是正正经经地关心他的太太，送给他有益的读本。

因此两人渐渐不设防地稔起来，常常在报社内部的局域网上，用qq闲聊，见了面，驻足谈几句，话题多半局限在景皓的孕身上，有些君子相淡如水的意思。

仅此而已。

“对不起。”当下景皓为自己手中的烟抱歉不迭。

“没关系。”夏稚微微一笑。

“版面忙完了？”景皓礼貌地寒暄。

“就快了。”夏稚垂垂眼皮，很倦的样子。

景皓避开一点，站到窗边，将紧闭的玻璃窗推开一角，对着黑沉沉的夜云吐雾。他烟跟他吃饭、喝咖啡一样，是纯粹足生理需求，因此有点狼虎咽的架势，饿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