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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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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累斯顿被炸毁的前两天,有一位很有趣的人物来访问屠宰场里的美国俘虏。此人就是小霍华德·w·坎贝尔,一个当了纳粹的美国人。坎贝尔就是写关于美国战俘恶劣表现的专著作者。

他目前不是为了研究俘虏问题而来的。他到屠宰场来是为了替德国的军事组织——“自由美国大队”招募人员。坎贝尔是该组织的创始人和指挥者,该组织只准备在俄国前线作战。

坎贝尔相貌平庸,但是穿着奢华,服装都是自己设计的。他头戴一顶白宽边高顶帽,脚穿饰有字和星星的黑马靴,全身套在长袜似的紧身衣里,黄条纹从胳肢窝一直通到脚踝。他的肩章是亚伯拉罕·林肯酌侧面剪影,衬托在浅绿的衬底上,他那宽宽的臂章底是红的,上面缀有一个蓝的字,一个白圈把字圈在里面。

他这时正在水门汀造的仓库里解释这个臂章的含义。

毕利·皮尔格里姆患了胃灼热病,胃里火烧火燎,因为他上班时整天偷吃麦芽糖浆。胃灼热使他的眼泪直滚,因此他看到的坎贝尔是被泪水的棱镜歪曲了的形象。

“蓝象征美国的天空,”坎贝尔正说着“白象征白种人,他们是大陆的拓荒者,他们把沼泽里的水排干,砍伐森林,修桥铺路,红象征过去慷慨就义的美国国者的鲜血。”坎贝尔的听众昏昏睡。他们在糖浆厂劳累了一天,然后又在寒风中走了很长的路回来。他们骨瘦如柴,双眼深陷,皮肤上泛起溃烂小块块。嘴上、喉咙和内脏里也溃烂了。他们在厂里偷吃的麦芽糖只含有少量的维生素和矿物质。

坎贝尔现在向这些美国人说,只要他们参加“自由美国大队”他们就能吃到食物,吃到牛排、马铃薯泥、汁和碎馅饼。

“一旦打败了俄国人,”他继续说“你们就可以从瑞士遣返回国。”听众里没有反响。

“你们迟早得打共产,”坎贝尔说“何不趁现在打完算了?”看起来不答理坎贝尔是不行了。可怜的老德比,这个注定要死的中学教员,在此刻,或许是在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他笨拙地站了起来。本小说里几乎没有人物,也几乎没有戏剧冲突,因为书里大多数人都病弱不堪,都是被巨大的力量要得无打采的玩物。战争的主要后果之一是:到头来,人们失去了充当人物的勇气。然而,老德比现在却是一个人物哩。

他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斗士架势。他低下了头,捏紧拳头,好像在等待命令和作战方案。接着,德比昂起头,骂坎贝尔是一条蛇。他又补充说:蛇就是蛇,无法变成其它东西,坎贝尔本来可以保持原来好的本,但他失去了人,因此比蛇,比老鼠,甚至比了血的虱子还卑鄙。

坎贝尔这时却莞尔而笑。

德比动人地讲了美国政府的形式,给全体人民以自由、正义、机会和公平。他说,在那儿没有一个人不乐意为这些理想而献身。

他还讲到美国人民与俄国人民之间的兄弟关系,讲到这两个国家将如何扑灭纳粹瘟疫的蔓延。

这时德累斯顿的空袭警报在悲哀地嚎叫。

美国俘虏,看守卫兵和坎贝尔在屠场下面的藏室里躲警报。

室开凿在一块天然石上,室内有回声。通往该室的楼梯上下都有铁门。

室的铁钩上挂着几只牛、羊、猪和马。就这么回事。室内还有许多许多空铁钩,可以挂几千只牲口。这是一间天然冷藏室,没有冷却器。室内有烛光。四壁刷了石灰,透出石碳酸味。靠一边墙摆着凳子。俘虏们向凳子走去,抹去凳子上的白粉末,然后坐下。

小霍华德·w·坎贝尔像卫兵那样站着。他与卫兵讲着利的德语。他曾用德文写过许多名噪一时的剧本和诗歌,并且娶了一个名叫蕾茜·诺思的德国名演员。她已经死了,是在克里米亚问军队时被杀害的。就这么回事。

那天晚上平安无事,但第二天晚上德累斯顿的十三万人就要送命了。就这么回事。毕利发觉自己又在同他的女儿争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比比划划。

“父亲,”她说“我们对你怎么办?”

“你知道我可以杀谁?”她问。

“你可以杀谁?”毕利问。

“那个基尔戈·特劳特。”

“基尔戈·特劳特当然过去是,现在也是科幻小说家。”毕利不但读了特劳特写的几十本书,而且也成了特劳特的朋友。在某种程度上,任何痛苦的人都可以成为特劳特的朋友。

特劳特住在埃廉市的一间出租的地下室里,离开毕利可的白房子大约两英里。究竟写了多少小说,他本人心中也无数,可能七十五本吧。没有一本小说赚了钱,所以特劳特以发行《埃廉报》糊口,专管报童。靠威吓、奉承和欺骗这些卖报的小孩子过活。

毕利在一九六四年第一次遇见了他。毕利把他的高级小轿车开到埃廉市的一条后巷,他发现被几十个孩子和自行车挡住了去路,他们正在开会。一个脸胡子的人向孩子们高谈阔论,他六十二岁,既胆小又凶狠,显然于他的行当。他正吩咐孩子们马上出发到报订户征订星期版专号。他说,在两个月里,谁的订户最多,谁就可以同他的父母免费去马撒葡萄园岛玩一个星期。

如此等等。

其中一个报童是女孩,听了欣喜若狂。

特劳特那张患妄想狂的脸对毕利来说太悉啦,他在许多书的扉页上已经见过。但他突然在家乡的背巷里见到那张脸时却想不出是谁。毕利暗想或许他在德累斯顿的什么地方见过这位疯弥赛亚①。特劳特看上去活像一个战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