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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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有病吗?”
“没有,没有,”毕利说,他又要打瞌睡。
“你的眼睛是好的,只是看书时需要戴眼镜。”他吩咐她穿过过道去选购大小适合的眼镜框。
她走了以后,毕利拉开窗帘,依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视线被百叶窗挡住了,于是他咔嗒咔嗒地把百叶窗扯起来。明亮的光了进来。几千辆汽车闪闪发光,停在外面广阔的铺着柏油的停车场上。毕利的办公宦设在市郊商业区之内。
在窗子外面是毕利自己的高级小轿车。他看见保险杠上贴有标语。一条是“参观奥赛柏尔峡谷”另一条是“拥护你的警察局”第三条是“揭发厄尔·沃伦”关于警察局和厄尔·沃伦的两条标语出自毕利的岳父之手,他是“约翰·伯切会”会员。汽车执照上的期是一九六七年,这意味着毕利·皮尔格里姆已四十四岁了。他自问道:“这些岁月到哪儿去啦?”毕利回头看他的书桌。桌上有一份《验光配镜业评论》,翻开的那页上是一篇社论,毕利于是微微启动嘴念了起来:“一九六八年所发生的事情将支配欧洲配镜师的命运至少五十年!有鉴于此,比利时眼镜商全国联合会秘书吉恩·少里尔特敦促成立‘欧洲验光配镜业协会’。他说,如果本职业不能取得社会地位的话,到一九七一年将势必降为眼镜商。”毕利·皮尔格里姆十分费力地考虑这件事。
警报器响起来了,吓得他魂不附体,他随时到第三次世界大战会爆发。警报器正报告此时是正午时分。警报器安在消防站上面的小圆屋顶里面,与毕利办公室仅一街之隔。
毕利双目紧闭起米。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回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他的头倚在这位受了伤的犹太教士的肩上。一个德国人踢毕利的脚,把他叫醒,说是赶路的时候到了。
美国人,包括毕利在内,在外面的大路上呆呆地列队。
在场的有一个摄影师,一个带着莱卡照相机的德国随军记者,他拍摄了毕利和韦锐的脚。两天以后,这张照片被作为使人开心的新闻,被许多报纸刊登了出来。德国人想借此说明,尽管人人都夸美国富有,但它的军队的装备多么差劲。
然而,摄影师还想得到更加生动的材料,即一张实际抓俘虏的照片。于是卫兵为他表演了一个。他们把毕利推到灌木林里。当他走出灌木林时,他出一脸憨厚的神情,他们端着机威胁他,好像此刻正俘虏了他似的。
这时的毕利走出灌木林脸上出来的微笑,至少同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奇特,因为他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时间里:徒步走在德国的国土上,在一九四四年;和驾驶着他的高级小轿车,在一九六七年。德国人已逐渐在他的眼前消失。一九六七年变得明亮而清晰,不受其它任何时间的干扰。毕利正驾车前往狮子俱乐部参加午宴。此时是炎热的八月天气,但毕利的车里装有空调设备。
他开到埃廉市黑人区的中央看到红信号灯便刹了车。住在这儿的人非常讨厌通信号,以致在一个月以前烧毁了许多信号灯。
这是他们的一切,而他们又把它毁了。这街道使他想起了战时看到的一些城镇。路旁镶边石和人行道被坏了,显然国民警卫队的坦克和半履带式车辆来过这儿。
在一家破败的食品杂货店的墙上用粉红的油漆写着几个大字:“亲兄弟”有人轻轻叩了一下毕利的车窗,一个黑人在车子旁边。他想要讲话。信号灯的颜变了,毕利不管他,继续开车。
毕利穿过一个情景更加荒凉的地方。这一带好像是遭到燃烧弹毁灭了的德累斯顿,也像月亮的表面。毕利小时候曾经住过的那座房子就在这儿什么地方,现在已经然无存了。一个新埃廉市政中心,还有艺术馆、皮斯海湖和高层公寓很快就要在这儿建立起来。这是城市的更新规划。
对毕利·皮尔格里姆说来,这一切还是不错的。
在狮子俱乐部午餐会上讲话的是一位海军陆战队少校。他说,美国人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继续在越南作战,直至取得胜利为止,或者直至使共产人明白:他们不能够把他们的生活方式强加给弱小的国家。这位少校曾两次因公专程到这儿来过。他讲了许多他亲跟目睹的可怕的和有趣的事情。他赞成轰炸升级,如果北越蛮不讲理的话,就把它炸回到石器时代。
毕利对轰炸北越没表示抗议,对轰炸带来的严重后果也不到震惊,困为他早已经历过了。他只是同狮子俱乐部的成员会餐。
他是该俱乐部的前任会长①。
【①作者有意在此混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在毕利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只相框,框子里镶有一段祈祷文,以示他的生存之道,虽然他对活下去不那么热心。许多病人看了毕利墙上这段祈祷文后告诉毕利说:“它使我们想活下去了。”这段祈祷文是这样写的:上帝赐我以从容沉着去接受我所不能改变的事物;以勇气去改变我所能改变的事物;以智慧常能辨别真伪。
毕利·皮尔格里姆不能改变的事物中还包括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
他这时被介绍给海军陆战队少校。介绍人告诉少校说,毕利是老兵,毕利的儿子是在越南作战的特种部队中土。
少校对毕利说,特种部队正在从事伟业,他应当为自己的儿子到自豪。
“当然,那是当然啰!”毕利·皮尔格里姆说。
毕利午饭后回家午休。他按照医生的吩咐,每天睡午觉。医生希望这会减少他的病痛:毕利常无缘无故的会黯然泪下。不过,谁也没有看见他哭过,只有医生了解底细。毕利总是暗地里掉泪,但没有夫哭,只是眼睛润了。
毕利在埃廉市有一座可的具有乔治亚时代风格的住宅。他像克利萨斯①一样富有。他从来没有料到,一百万年都难以料到自己会如此荣华富贵。他还雇了五个配镜师在市广场商店中为他干活,每年净赚六万美元。此外,他拥有郊外54号公路旁的新“节旅馆”的五分之一的资本,并拥有卖牛蛋糊冻的三个货摊的一半资本,这种冰凉的牛蛋糊像冰淇淋一样,给人以清凉的快,但不像冰淇淋那样冷得使人舌头发麻。
【①公元前6世纪小亚细亚吕底亚国的极富的国王。】毕利的屋里没有人。他的女儿巴巴拉快要结婚了,他的女儿和他的子已到市中心选购水晶饰品和银器。餐桌上留的一张条子是这么说的:没有仆人。人们对于家务事这种职业不兴趣了。
家里也没有狗。
以前有一只狗,叫做斯巴特,但已经死了。就这么同事。毕利非常喜斯巴特,斯巴特也喜他。
毕利走上铺有地毯的楼梯,进了他和子的卧室。卧室里糊了印花墙纸。有一张双人,旁有一张桌子,桌上摆了一只带有时钟的收音机,还放了电被子的调节器,以及一只开启拴在褥垫弹簧上的微震震器的开关。震器的商标叫做“魔指”安放震器也是医牛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