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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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兴见他面愁容，毫无喜，遂又诧声问道:“大哥，你既已完全明白，怎又说是糊涂了呢？”独孤策苦笑不答，霍然挫步转身，剑光如电，三绝招回环出手。

独孤兴冷眼旁观，看出独孤策所演习的这三招绝学，威力之强，凌厉无匹，忽如火伞当空，轰雷挟雨，忽如风摇万叶，月冷干山，忽如雪边关，冰寒苦，其变化之妙，委实不可方物。

独孤策演完三招，收剑凝立，目注独孤兴，发话问道:“兴弟，你虽然未曾见过这三招剑法，但应该可以猜得出来。”独孤兴点点头笑道:“小弟知道这就是大哥用以杀死杨小桃，与‘双魔’结下深仇的‘沉霜郁夏’、‘气秋’、‘瑞雪飘冬’等三招‘天时剑法’。”独孤策眉峰深聚地，又复问道:“兴弟觉得我后面演练这三招剑法，与先前照着扇上所画的，而悟会出的几招剑法，有无不同？”独孤兴适才看得极为仔细，闻言之下，应声答道:“大哥先后所练，招式相同，但变化却略有差异，好像后者的威力方面；还要强于前者。”独孤策废然叹道:“我怎么不糊涂呢？后面三招剑法，是由‘玉斧醉樵’董百瓢传，先前几招，却是在‘半奇老人’南珏视如命的折扇之上，摹拟演练，怎会前者威力方面，反会不如后者呢？”独孤兴听得也自目瞪口呆，心中大惑不解。

独孤策又复持剑仿照那枝白梅画意，发了一招，摇头浩叹说道:“尤其是这招‘万象回’，不仅没有什么综合众妙的巧夺造化之奇，反比夏秋冬三招，显得略微逊，岂非更令人莫名其妙了么？”独孤兴苦思片刻，触动灵机，扬眉笑殖:“我明白了，大哥且把扇上诗儿的最后两句，念来听听。”独孤策因已记；遂不用看扇地，便自应声念道:“谁能尽得其中妙，便是江湖第一人。”独孤兴微笑说道:“大哥，你懂了么，并不是‘半奇老人’南珏老人家的这柄扇儿，所含绝学，无甚奇，而是我们仅得皮，尚未尽得其中之妙而已。”独孤策连连点头，好生佩服地，含笑说道:“兴弟说得对极，这柄折扇之上定然还有妙处，不曾致我们参透。

独孤兴笑道:“照说小小一柄扇儿，不过是竹质扇骨，及纸质扇面，组织而成。我们最多把扇骨寸寸折断，把扇面细细撕碎，也应该可以参透出其中奥秘。”独孤策被他一言提醒，遂对手中这柄雕刻得极为巧的“湘妃竹折扇”的扇骨之上，仔细注目。

独孤兴见他看得出神，遂凑过头来，含笑问道:“大哥怎么看得这样出神？难道扇骨上真有甚么稀奇古怪的奥秘之处？”独孤策把两扇骨，细看几眼，递向独孤兴道:“兴弟请看，这两扇骨，确实有些蹊跷，上面雕的是鳞凤龙等四种禽兽鳞介。”独孤兴一面接扇细看，一面微笑说道:“大哥，鳞凤龙，号称四灵，会不会与夏秋冬四时，有所契合而暗藏妙机，你应该好好研究一下。”独孤策笑道:“我刚才业已看过，这扇骨上所雕刻的‘麟凤龙’四物，各具特殊恣态，定与那四招绝学有关，且让我静坐片时，自朗灵明地，好好想上一想。”说完，便向独孤兴取回折扇，盘膝坐好，目不转睛地，对扇骨上所镌“麟凤龙”的飞腾变化姿态，仔细凝视。

独孤兴适才曾见独孤策所扼展的三招剑法。委实奥妙无穷，凌厉绝顶！知道倘若再能尽悟“半奇老人”南珏的扇上含蕴，学会那招“万象回”则定可在“天南大会”之上，出人意料地，给“寰宇九煞”或是“双魔”来一个重大打击。

此举关系重大，独孤兴那敢打扰，遂也坐在一旁，心中胡猜测。

独孤策脸上的神情变化，颇为有趣。

他起初是漠然注目，无甚喜怒哀乐表现。

渐渐眉梢深聚。好似遇见了甚么绝大难题，正在苦苦思索。

又过片刻，独孤策愁眉渐解，慢慢自嘴角之间，浮现了一丝得意微笑。

但得意微笑刚起，他却双目徐徐闭合，不再向手中扇骨注视。

独孤兴看在眼中，喜在心头，知道这位自己大哥，已对“麟风龙”与“夏秋冬”之间的契合妙机，有所领悟。

果然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独孤策霍然睁目，带着面高兴神，向独孤兴含笑叫道:“兴弟，剑来！”独孤兴跃而起，恭敬敬地，双手捧上那柄“灵犀软剑”独孤策把折扇放在所坐山石之上，接着“灵犀软剑”功劲微凝，振臂腾身，空中立见剑影如山。剑花错落。

他所施展的剑法，仍是模拟扇上那一枝白梅，几撇墨兰，数丛黄菊，及三竿朱竹画意。

招式手法，一如先前，但在转折变化之间。仿佛添了些凤翥龙飞之妙？

就这一点凤翥龙飞之妙，便使这四招剑法，在威力方面，显然要比先前，灵奇凌厉不少。

先前独孤兴看出独孤策从扇上所悟剑法，不如董百瓢所传，如今则已差可比伦，只是那招模拟一枝白梅的“万象回”仍嫌稍弱，不能够圆通自在。

独孤策四招演毕，软剑一收，但脸上的得意笑容，亦自随之收敛。

独孤兴含笑说道:“大哥真是天悟神聪，你把四灵妙机，融会于四时剑法之中，业已比刚才妙不少。”独孤策苦笑说道:“不够！不够！”独孤兴惑然不解问道:“大哥，你这‘不够’两字，意属何指？”独孤策脸凝重地，缓缓答道:“我觉得这四招剑法之中，除了四灵妙机，四时妙趣以外，还可能融会上一些东西，必当更增威力。”独孤兴听得颇兴趣地，扬眉问道:“大哥打算再把什么灵机妙悟，融会入这四招剑法之内？”独孤策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只觉得可以再添些东西，但就想不出应该添些什么东西进去？”说到此处，山风突转劲急，彤云四合，隐隐雷鸣，似乎颇有雨意。

独孤兴“咦”了一声说道:“刚刚还是大好晴天，如今竟要下雨，可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之语…”话犹未了，空中金蛇电闪，霹雳连声，豆粒大的雨点，业已倾盆疾降。

独孤兴身形微闪，纵到山壁间一块突石之下，一面高声叫道:“大哥快来，这石下能避雨呢！”独孤策竟置若罔闻，仍旧手横软剑，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之下，神情如醉地，茫然呆立。

独孤兴讶然叫道:“大哥，你为何发怔？这雨势太大，你再若不来，全身要透了呢！”独孤策仿佛本不曾听见独孤兴的话儿，反而不顾一身水地，在风雨中剑发招，但招式极为缓慢，不似适才那等迅疾凌厉，且不时停顿，有所思索改正。

独孤兴如今方知道独孤策是又复触动灵机，正要练剑，遂只好静静旁观，任凭他如醉如痴，在风雨袭，雷电加之下，一招一式地，手舞足蹈。

这种晴空雷雨，来得也快，收得也疾，刹那间，雷收电息，雨歇风停，只有那位像只落汤的独孤策，仍在捏诀剑，转身错步。

独孤兴见他似已入魔，遂一面走向独孤策身前，一面暗提真气，大声叫道:“大哥，万里长途之内，有的是练剑时光，你应该先换件衣服才好，不要受风寒，生起病来，耽误‘天南大会’。”独孤策被他叫醒，收剑扬眉，向独孤兴仰天狂笑。

独孤兴忍俊不地，失笑问道:“大哥，你好像入魔了，怎么这样高兴？”独孤策未答独孤兴所问，伸手抹了抹头雨水，朗声道:“谁能尽得其中妙，便是江湖第一人。”独孤兴‘哦’一声笑道:“大哥闻雷启慧，沐雨涤尘，尽得其中之妙了么？”独孤策忽然打了一个寒噤，摇头笑道:“尽得其妙，谈何容易，我只是发现了‘半奇老人’南珏所创这四招剑法，全都得力于天地间的自然变化，故面举凡风云雷雨，月星辰，鳞潜羽翔，虫鸣兽语之中，无不含有可以参研的灵机妙谛。”独孤兴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难怪大哥方才神与天会，浑然忘己，这真是蓦地贯通的无上妙悟。”独孤策面安神地，微笑说道:“自此开始，我要展现出，夜数天星，细参草茁，静听雷鸣，连一泉之，一花之发，均不轻易放过，大概到达‘野人山寓魂谷’时，纵不能尽得其妙，全如南老人期望，总也可以仗恃这四招剑法，诛除一两名元凶巨恶的了。”说到此处，一阵风来，把那件透青衫，吹得紧贴在独孤策的身上，使他机伶伶地，又复打了两个寒颤。

独孤兴皱眉说道:“大哥，你已经受了凉了，幸亏我背后豹行囊未，还不赶快换衣，这件水青衫，穿在身上，总不会又含蕴着甚么剑法奥秘吧？”话完，便自行囊中取出于衣。叫独孤策去到那突石以上的于燥之处更换。

独孤策听得也自哑然失笑，刚待伸手解衣，忽然剑眉双督，大叫一声“不好”闪身向前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