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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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是不是说英国广播公司听信了谎言,受了新加坡最高当局的蒙骗?”
“啊,我的好朋友,英国广播公司是一个宣传渠道。人家利用你。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我希望你有什么办法叫马来亚司令部动起来。”谢普似笑非笑地把手杖在手掌上轻叩着。
“菲尔说你是个刚强勇敢的人,还说了这一类夸奖的话。帝国在摇摇坠,塔茨伯利。那不是报纸上的宣传。那是军事上的事实。”塔茨伯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沉静的、具有强烈说服力而身上淋淋的军官。
“好吧。早上九点钟左右,你能再到这儿来一次吗?”他动地在室内一瘸一拐地走着。
“我准备通宵把这篇报道赶出来。然后我要你把稿子核实一下。”
“当真吗?九点钟?太好啦!我乐于帮忙。”
“可是你必须掩护丹顿,”鲁尔进来说。
“哪怕人家用烧红的夹钳来拉出你的鸟丸。”谢普走了。鲁尔问是否可以让他留下来在扶手椅里打个盹。他准备天一亮就上医院。
“听着肥衣服掉,挂起来。你去洗个澡,”塔茨伯利说。
“我屋子里有一张空,洗过澡就去睡吧。”
“那太谢啦。我浑身都发臭啦。在得拉我们步行着从泥水塘里穿过去。我得从自己身上拉掉四十条水蛭。这些小小的怕人的脏东西!”
“你手上怎么啦?”帕米拉问。
“看来很怕人。”
“唉,那是在得拉被二个白痴般的军医用柳叶刀成这样的。”鲁尔可怜巴巴地、担心地往自己的手望了一眼。
“但愿别叫我丢了这只手才好。也许已经有点儿血中毒了,帕姆。我全身都在发抖呢。”帕米拉笑了一笑。尽管鲁尔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人却一向是疑神疑鬼的,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塔茨伯利问道:“你的飞机呢,菲尔?”
“在马六甲飞机场。我们在那儿搭上一辆军用卡车。他们不肯给我的飞机添汽油。丹顿和我是从摈榔屿飞到那儿的。在摈榔屿,我们还得守住飞机,赶开那些人,韬基,我是指白种人。事实上,是陆军部队的军官!”帕米拉在浴盆里放了水,给他放上干净巾,可是一看,他已经和衣睡了。她下了他的靴子和他外面的制服(制服散发出沼泽地的臭气),替他把蚊帐在四边好。她翻动他的身子的时候,他还说着梦话呢。
她突然想起了往事。直到目前为止,在新加坡,他一直是她过去的情人:上了些年纪,喜油腔滑调地情调,叫人讨厌。可是眼前这个疲力竭、头发蓬的白皮肤大个子,穿着温漉漉的汗衫小,一无遮掩,睡在那儿,却更象是当年在巴黎时候的菲尔。鲁尔。娶了个俄国老婆,还有其他一切,都说明他至少是不同寻常的!在巴黎的时候,他(不修边幅,真叫人到寒酸)总是使人觉得很有趣。
“在闹什么呀,帕米拉?”塔茨伯利叫道。
“坐到打字机边来,咱们干活吧”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踱来踱去,挥动着双臂,口述了一篇广播稿——《和一个失败主义者的对话》。他这样报道;在高尔夫球俱乐部里,他曾经跟一个已退役的陆军上校谈过一次话,他是一个危言耸听的老顽固。丹顿。谢普的看法结果由这一个吹求疵的老头儿的嘴里讲出来了。塔茨伯利指出,失败主义往往会唤起这一类恶梦;而这篇报道也显示了新加坡防守者具有人的一面。作者本人表示,他深信固定防线是存在的,边战边退的行动完全是按照计划执行的,新加坡岛的北岸已经布置好了圈套,刀林立,将是来犯者的葬身之地。以上这一段小曲无非证明在新加坡要仍然享有言论自由“民主”在马来亚仍保持着自信云云。
他口述完毕之后,帕米拉拉开灯火管制用的窗帘。东方已经出了鱼白。雨仍然下得很猛。
“很策略,是不是?”她的爸爸看到她并不对这篇文章表示意见,就这样问道。
“把情况捅出去了,可是叫他们没法找我的岔。”她眼睛,说道:“这篇东西一拿出去,你永远也身不了啦。”
“我们走着瞧吧。这会儿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个小时觉。”谢普少校打扮得整洁多了,戴着一顶编织着木髓的钢盔,正好九点来到。他用铅笔在打字稿上匆匆地作了几处小修改,尖着嗓子嚷道:“我说,你的记忆力真强,没有说的,塔茨伯利。”
“干这一行不是一年两年了。”
“很好,这是一篇呱呱叫的报道。写得太妙了。祝贺你!希望能产生影响。我将在北部收听它的广播。菲尔陪着我到这儿来,叫我太高兴了。”帕米拉把稿子送到了新闻检查处,就上街买东西去了。只见铺子里挤了进进出出的顾客,这些铺子多半是中国人开设的,常用品的备货仍然十分充足,价格比伦敦低廉多了——妇女的绸内衣啊,首饰啊,美的食品啊,酒啊,小山羊皮手套啊,以及雅致的鞋子和钱包等。可是现在几乎家家铺子都挂着同样的布告,上面是用印刷体新近写成的红字样(有些象出于东南亚人的手笔:“一律现金易——概不赊账。”
“你回来了吗,帕姆?”塔茨伯利听得她正把买来的东西扔在地图桌上,喊道。
“是我。有消息吗?”
“有啊。政府办公厅把我叫了去。”他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刚剃了胡子,脸上红光光的,穿着一身白亚麻布衣,帽子歪戴着,象个子,眼睛里出两道凶光。
“柏林老文章又来啦!”
“菲尔到底醒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