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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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吗？”

“他可经不起失眠。”斯鲁特用手掠了一下头发。

“不过国务院掌握的证据是骇人听闻的。当然，我不知道呈送给总统的究竟是些什么材料，我也无法清楚。这就象在黑暗中要用一双油手抓住涂了油的泥鳅一样。”

“我下个星期要再去白报到。对娜塔丽，我能做些什么吗？”斯鲁特坐直了身体。

“去白？你和哈利。霍普金斯依然保持联系吗？”

“嗯，他还是叫我帕格。”

“那行。我本来是不想要你担心害怕。”斯鲁特身体朝前坐了坐，两只手使劲捏紧了那只装着白兰地的酒杯，帕格非常担心他把杯子捏碎。

“亨利上校，他们不会继续留在卢尔德了。”

“为什么？”

“法国人作不了主。我们实际上是在和德国人打道，他们又抓到一些美国侨民。他们正尽量利用这个有利条件要挟我们。他们想借这个机会换一大批在南美和北非被捕的间谍。我们已经从瑞士人那儿得到明显的暗示，扣留在卢尔德的人不久就要送到德国，为的是在谈判中向我们施加力。那样一来，就会大大增加娜塔丽的危险。”

“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b又能做些什么呢？”

“赶在他们转移之前把娜塔丽和埃伦从卢尔德出来。通过我们在西班牙的人，这是可以做到的。卢尔德离开西班牙边界不到四十英里。只要在私底下静悄悄地干，有时甚至可以间接地和德国秘密警察达成易。弗朗茨。韦费尔以及斯蒂芬。获威格这些人就是给偷偷送越边界的。我不是说一定能成功，我是说你不妨试试看。”

“但是怎么个试法呢？”

“我也可以试探一下。国务院里我知道该找谁去谈。我知道电报该往哪儿打。只要霍普金斯来个电话，我就可以着手进行。你和他的情够得上吗？”维克多。亨利举杯喝酒，没有回答。

斯鲁特的声音变得生硬了。

“我不想故作惊人之谈，但是我敦促你试试这个办法。如果这场战争再拖上两年，欧洲的犹太人都得死光。娜塔丽不是新闻记者，她的证件是假的。一旦他们查出来，她就完了，她的孩子也完了。”

“《纽约时报｝）上登的那份声明是否说德国政府准备把他们所能抓到的所有犹太人统统杀害？”

“哦，文字上没有明说，但是包含了这个意思。”

“这样一份声明为什么没有引起更大的反响？”莱斯里。斯鲁特咧开嘴，几乎有点神经失常似的得意一笑，然后说道:“你倒说说看，亨利上校。”亨利一只手托着下巴，用力摸来摸去，带着猜不透的神情久久看着斯鲁特。

“教皇有什么反应？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知道。”

“教皇！这位教皇一辈子都是个反动的政客，我在伯尔尼曾和一个规规矩矩的德国教士谈过话，他说他每天晚上祈祷教皇暴病身亡。我是个人文主义者，我对教皇一向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这位教皇正把自从伽利略以来还残存的一点基督教神毁灭得一干二净——我知道你对我的话有反。请原凉。我只不过是想使你明白，如果白对你还有点信任的话，你就该立即利用这个机会。尽力把娜塔丽出卢尔德。”

“我得考虑一下，然后给你电话。”斯鲁特心情不安地站了起来。

“好。如果我表现了过分动的话，请你原谅。我马上就走，亨利太太会不会觉得我有失礼貌？我晚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会代你向她道歉。啪格站起来。”顺便问一下，斯鲁特，帕米拉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她告诉过你吗？

“斯鲁特忍住了，才没出笑容，他此刻的心情就象一个猎人看见狐狸从隐身之处蹿出来了一样。他的过分动的心情，在他看来也因此而得到一个喜剧的宽解。

“嗯，你知道，上校，女人变心！帕米拉有次在我面前诉过苦，说这位勋爵大人是个监管奴隶的工头，一个势利鬼，惹人厌烦的家伙。说不定他们本结不成婚。”帕格送他走出前门。他听得见罗达在厨房里刷洗餐具的声响。起坐室里咖啡桌上放着那份《时代》周刊。帕格打开杂志，弓身坐着看起来。

帕米拉在“诺思安普敦号”下沉时拍的一张快照他已丢失，但是她那时的形象已经深深留在他的记忆之中，犹如这一桩风韵事的一帧遗像。关于她的婚事的报道对他是个沉重打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件苦事。这张出其不意拍下的照片一点也不好看:头部稍嫌低垂，鼻子显得很长，薄薄的双过于拘谨，沙漠上的光从头顶上直下来，在她眼圈四周留下了影。不过，这张在四千英里之外拍下的一个女人的小小的、并不好看的照片，却能在他心里起一阵风暴；与此同时，虽然他那漂亮子的血之躯就在隔壁房间，他却丝毫无动于心。这是多么鲜明的对照！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书房。当他坐在那里一面喝着白兰地，一面看着那份《时代》周刊的时候，梅德琳和西姆。安德森兴高采烈地从剧院回来了。

“国务院的那个怪物走了吗？谢天谢地！”她说。

“戏好看吗？值不值得我带你妈也去看看？”

“啊，当然值得，应该让老太太也去快乐一阵，爸爸。你自己也会喜的，四个年轻姑娘，同住在华盛顿的一套公寓房间，穿着短权从盥洗室里跑进跑出——”安德森很不自在地咧嘴笑着说:“没什么值得看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