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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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锡耶纳,贝克博士,扣住了一个无国籍的犹太人,名叫埃伦。杰斯特罗,六十五岁,是一个从美国来的著名作家,带着一个侄女和她的小孩子。你去看过他们。你写过信给他们。你打过电话给他们。是不是?”在处理有关杰斯特罗的问题时,贝克当然一再运用过他同德国秘密警察的关系。他知道那一定是艾克曼的消息来源。他一向是抛头面、公开活动的,这没什么可害怕的。中校突然改变态度显示出对细节的惊人的记忆力,无非是用这个办法来使他大吃一惊罢了。艾克曼眼下坐得笔
,皱起了脸皮,
出怀疑的神情,简直就是恶毒成
的秘密警察官员的活标本。
贝克尽可能显得若无其事,解释他打算要埃伦。杰斯特罗干什么。
艾克曼从一盒烟里摇出一支烟卷,叼在嘴上,说:“不过贝克博士,这一切真叫人摸不透。你谈到诗人埃兹拉。庞德和他给罗马电台作短波广播。这是个好材料,好得很。宣传部录音和运用这些广播。可是诗人埃兹拉。庞德是个难得的人,是个非常有学问的美国排犹主义者。他揍犹太银行家和罗斯福的股,比我们自己的短波广播更厉害。你怎么能拿这个叫杰斯特罗的人跟他去比?杰斯特罗是个纯血统的犹太人啊。”
“埃兹拉。庞德的广播对美国听众不起作用。请相信我的话。我了解美国。他一定被那边当作一个卖国贼或是疯子看待。我给杰斯特罗安排的是…”
“我们知道你在美国念过书。我们还知道杰斯特罗是你的老师。”贝克到他是在白费口舌——他的设想是
卫军军官的头脑没法理解的——但是他不得不继续磨嘴皮子。他希望的是,他说“一次或是一系列有远见的和宽恕
神的崇高的广播,把德国人和
本人说成是被剥夺、被误解的富有自豪
的民族,把同盟国说成是霸占着用武力获得的财富不放的大富豪,并且把整个战争说成是一场毫无意义的
血事件,应该立即用‘分享霸权’的办法来解决。”这个出
的措辞是杰斯特罗本人创造出来的。由一位声誉卓著的犹太作家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在美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会削弱战争的努力和鼓励人们从事和平运动。说不定其他那些侨居意大利的高级知识分子,象桑塔雅纳和贝伦森,也会效法杰斯特罗。
艾克曼脸上出不相信的神情。桑塔雅纳这个名字显然对他是完全陌生的。一听到贝伦森,他的眼光尖锐起来了。
“贝伦森?那是一个明的犹太百万富翁。贝伦森有许多保护。哦,好吧。那个杰斯特罗什么时候开始广播?”
“这还没有肯定。”艾克曼用严厉和惊奇的眼光盯着他,又加了一句:“问题在于要说服他,这需要时间。”中校温和地微笑了。
“真的?干嘛需要时间?说服一个犹太人还不简单。”
“为了取得效果,做这件事一定要出于他自愿。”
“不过,你要犹太人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而且是自愿去做的。话得说回来,我相信我现在懂得你的意思了。他是你从前的老师,一个好人。你心里对他还有情。你不愿意使他烦恼或是吓唬他。这‘算不上你在照顾或是保护一个犹太人,”——艾克曼快活地微笑,象教师那样摇摇食指——“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更确切地说,你认为用蜂
比用香醋能逮到更多的苍蝇。嗯?”贝克博士开始
到担心。这个人有点儿象演员,他的变化无常的情绪和态度是难以对付的。然而,不管他对犹太人有多大的权力,他不过是个
卫军中校罢了,贝克告诉自己。他,贝克,绝不应该受他的威吓去承担一个办不到的任务。他回答得尽可能轻松而充
信心。
“我有把握我采用的办法是正确的,会得到意的结果。”艾克曼点点头,短促地咯咯笑起来。
“说得对,说得对,如果你在战争结束以前能得到结果的话。顺便问一下,你的家眷跟你一起在这儿罗马吗?”
“不,他们呆在老家。”
“老家在哪儿?”
“斯图加特。”
“你有几个孩子?”
“四个。”
“男孩呢?还是小姑娘?”
“三个男孩。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真讨人喜。我有三个男孩。没有福气生个小姑娘。”艾克曼叹了一口气,又伸出合指来。
“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设法一礼拜回家一次去看看孩子。哪怕只呆一个钟头,我严格地做到每个礼拜非去看一次孩子不可。连海德里希将军也尊重这个事实,他啊,是个很难侍候的主子。”艾克曼又叹了一口气。
“我猜想你跟我一样喜孩子吧。”每一次艾克曼说到“孩子”他总是把这个词儿念得带着叫人
骨惊然的威胁意味。
“我自己的孩子,”贝克说,尽可能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过我并不每个礼拜去看他们一次,甚至一个月一次也做不到。”艾克曼的脸上
出
沉、恍惚的神情。
“得了,贝克博士。咱们直截了当地谈吧。国家领袖希姆莱能够指望在较短时期内得到一份关于那一百十八个犹太人的进度报告吗?你明天能够从外信使那儿收到他们的全部档案材料。”
“我尽力去办。”艾克曼咧开了用亲切地大笑,说:“我真高兴,这次上这儿来,咱们讨论出了一个结果。真高兴。这件关于杰斯特罗的事可不是‘合法’的。”艾克曼带着鲁的兴趣把这个犹太词儿重复说了一遍:“不是‘合法’的,贝克博士。你在粪堆上走,大粪就沾在你的皮鞋上。所以通知那个犹太老头快广播。然后就让意大利秘密警察把他和他的侄女同其他犹太人一起关起来。”
“可是他们得到保证,可以安全返回美国,他们被算作换的新闻记者。”
“这怎么可能呢?所有的美国记者都已经离开意大利了。不管怎么说,他不是新闻记者,他是写书的。”
“是我亲自把他们拦下来的。这是暂时的措施,我们把他们跟巴西的一件纠纷率在一起,那件纠纷早晚一定会解决的。”中校的狭窄的脸上浮起高兴的微笑。
“哦,是你拦住了他们!这还不清楚?只要你愿意干,你有的是办法。因此,现在为元首干一件事吧。”艾克曼又接受了一杯白兰地。维尔纳。贝克一路陪他走到大使馆的大门口,他们谈着战争的进展情况,无非是讲了些陈词滥调。中校穿着一双擦得亮晃晃的黑皮靴,走起路来好象是罗圈腿似的;他的皮靴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吱吱嘎嘎和卡哒卡哒的响声,又非常象是一个想得出神的公务人员。在门口,他转过身来敬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