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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曹洞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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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头陀好宏亮的声音,只听他一声呼喝:“沛儿住手。”这四字,如同雷骤发,震得天目樵子耳鼓“嗡嗡”作响,暗地心惊道:“这人好宏实的嗓门儿!”闪目一瞥,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长发披肩的行脚头陀。

古沛见是自己最畏惧的莽头陀来了,已经微吐的双掌,倏然一敛,将已经运贯双臂之上的“金佛罡”禅功,消卸无余。

莽头陀一声佛门“狮子吼”音,震慑了在场正拟作殊死之搏的二人,这一来,却于无形之中,免除了天目樵子的一场重劫。

莽头陀忽地一振手中月牙方便铲,发出阵阵沉郁的“当当”之声,迈步来至当前,环眼视古沛。

指着蓝惜茹沉声问道:“古沛,这姑娘的道,是你点的吗?”古沛为莽头陀的目光所慑,只得垂手躬立,应了一个“是”字。

莽头陀微微点头,单掌当,喃喃宣了一声“阿弥陀佛”又一指仇云的尸体接着问道:“那地上之人,也是你杀的吗?”他毕竟不愧人称“莽头陀”等不及命古沛为蓝惜茹解,却又迫不及待地问起仇云之事来。

须知禅宗独门封之技,在武林之中,没有一个其他门派能够解的,等后来莽头陀要替她解时,无奈为时已晚。

蓝惜茹不但吃了些苦,并且还受了轻微的内伤,却害得她平白无故地受到曹上人的折辱。

古沛见莽头陀问起仇云之事,不觉心头大震,愣了半晌,才硬着头皮,怯怯地应了一个“是”字。

莽头陀又宣了一声佛号,连道:“孽障…孽障…沛儿,这人是谁,他跟你有什么冤仇,你要将他致死?”古沛嚅嚅嗫嗫,不曾答话,却听天目樵子在一边口道:“嘿嘿,此人来历不小,他姓仇名云,是此间上天竺念愆山庄的庄主,同时,也是江南武林中的领袖人物…”天目樵子正待往下说时,忽听古沛一声石破天惊的急叱,喝道:“住嘴!”天目樵子一愣,毫不示弱地一扬双掌,也自大声同吼道:“小伙子,如今有你的长辈在场,我天目樵子却也不能算是以大欺小,来来来,咱们再换…再换三掌。”他本来打算说“再换十掌”但鉴于古沛年纪虽轻,却有非凡的功力,故尔只说要换上三掌。

古沛“嘿”地一声冷笑,剑眉齐剔,迈进一步,便待出手,却被莽头陀一声佛号,喝阻道:“沛儿不得妄动。”说话声中,只见他方便铲一顿,魁梧的一如铁塔的身躯,却快得像一阵风般,飘到仇云尸体之前。

按说他身兼峨嵋、禅宗两派之艺,算得是个武林人物。

但他一向遁迹深山禅林,少在江湖行走,是故仇云这等江湖中响当当的脚,他并不相识,也没听说过。

打量了半晌,却又听他喃喃一声“阿弥陀佛”飘身而返,沉声问古沛道:“沛儿,你用了‘金佛罡’了吗?——”古沛懔然一惊,半晌不敢出声。

莽头陀沉声一喝道:“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掌门人监视之下,而对禅宗历代祖师所盟之誓?”原来古沛杀劫太重,这次他潜离普陀山,初到中原,杀人自是意料中事,因此莽头陀倒也不惊。

如今他所关怀的,却是要以自己的力量,使古沛践诺当年所盟之誓,好用禅宗门中戒律,拘束于他。

古沛闻言应了一声,蓦地俯身在地,叩拜莽头陀,恭声陈词道:“弟子愿践当年所盟誓愿,甘受本门戒律重责,望头陀慈悲。”哪知莽头陀侧身一闪,让开三步,庄穆说道:“头陀不是你门中人,当不得你的大礼——沛儿,你既愿恪守禅宗戒律,便应跪向西方,遥参我佛,并叩禅宗历代先祖。”古沛听将入耳,不由心中一动,剑眉剔处,顿有所悟,心中一阵暗笑,依言朝西再拜伏。

那天目樵子,却在一边看得纳闷,心道:“这头陀,虽说不是他门中人,看来莫非他要伸手管这闲事,在雷峰残塔之下,替禅宗一正门规,伸张戒律吗?——”思量间,他转眼一望躺着的蓝惜茹,只见她一动不动,心下大急,不由叫得一声道:“头陀,他将我…”岂料莽头陀毫不理会却对古沛沉然说道:“沛儿——我现奉了你禅宗掌门,无名大师之谕,追寻于你,沛儿,起来随我回转普陀去吧!”古沛倏然地抬头,星目,朗声毅然地说道:“我既已用了禅宗绝学‘金佛罡’克敌,自然应该承认身为禅宗弟子,并甘受本门戒律约束才是!”说着,他一身子,站将起来,目视莽头陀温语地接道:“但是——但是如今沛儿却有一件极重要的未了之事,头陀既奉命押我回转普陀,不知道头陀能否限沛儿一年时光,待沛儿办了这事,必定返转普陀——”莽头陀大喝一声:“孽障!”手中方便铲震得直响,庄严说道:“须知禅宗历代相传,戒律森严如山,却不容你妄加蔑视。”古沛心头一震,躬身道:“沛儿不敢——不过,沛儿这件未了之事,却一定要办,沛儿愿回转普陀,情愿自裁掌门大师之前,以谢我佛。”莽头陀目视古沛半晌,语气一缓,宣佛慈祥地说道:“沛儿,就头陀所知,禅宗五十年来,未曾收过俗家弟子,如今只得你一个,若你体念禅宗在佛门中数百年来的清誉,便应随我回转普陀,自认前非,礼佛忏过!”古沛忽然一声冷笑,抬头动地说道:“头陀,不错,我古沛是禅宗子弟,但像我这样,真算得是个禅宗子弟吗?我无父无母倒也不去说它,然而——我的业师呢?

头陀,禅宗诸僧,没有一个肯做我的业师,我古沛空自习了一身禅宗武学,连个师父都没有,算得是禅宗门下的真正子弟吗?”莽头陀陡地一震,缓缓地叹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沛儿,你千万不可如此说法…”他情不自地手抚项际,在他的颈项之上,有着一条长长的,月牙形的伤疤,这伤疤,正是因为古沛才留下的。

莽头陀一阵唏嘘,慈声说道:“沛儿,你不可如此说法,十七年前,你上普陀的前因后果,头陀知道得最是清楚…那时,你尚在襁褓之由…”他正待往下说时,却被天目樵子声遏行云的樵歌所阻,莽头陀一振手中月牙方便铲,转身沉然问道:“施主,你这是何意?”天目樵子果然内功深厚,唱罢一句,戛然收住歌声反讥道:“我们蓝姑娘,被那小子以独门手法,制了道,你不但不救,反倒在这雷峰塔下叙起家常来了,你道这手法无人解得吗,哈哈!”莽头陀心下一愣,口问道:“这种点手法,果然除了习禅宗武功之人,才能解得,难道施主知道除此还有人能解吗?”天目樵子一阵狂笑,神气得意地说道:“你禅宗点的道,我那主人家‘曹上人’却能解,哈哈…他老人家这就要来了!”莽头陀大是疑惑,暗地思量道:“‘曹上人’?这‘曹’二字,分明是禅宗的别称,如此说来,这位上人,恐怕也与禅宗有着颇深渊源了…”思忖问,闪目一瞥躺着的蓝惜茹,不由一惊,暗道:“这位姑娘被沛儿制了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之久,若是她基不固,只怕要受伤了…”思念及此,不由心中大急,但他身为出家之人,不到无法之时,实在不愿去解姑娘家身体。

当下望了望古沛,只见他负手而立,仰视黑夜中的星,似有无限茫,不由得暗暗宣了一声佛号,道:“沛儿,禅宗诸僧,不肯收你为徒,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其中也含有至深之意…总之,都是为了你好,你怎能埋怨?”古沛依然负手望天,默然不语。

莽头陀一声佛号,又道:“沛儿,这些事不说也罢,你不妨就先替那位姑娘解了道吧!”其实,古沛点蓝惜茹之,本来并非心愿,但他又怕她醒来再跟自己纠。同时他也知道蓝惜茹的武功造诣,估量就过一两个时辰,也无大碍,是故一直未曾去解它。

他哪里知道,蓝惜茹一时气急攻心,本来就已自伤中元,再加上他这一点,却已受了内伤——古沛心下一动,道:“头陀,沛儿解了那位姑娘的道之后,此间已无别的事,可要去办那极重要的未了之事去了!”莽头陀暴躁之大发,大喝一声:“沛儿,你哪里去?”沛儿朗朗一笑道:“海阔天高,哪里去不得!”莽头陀心下大急,怒得“呀呀”怪叫,一横手中方便铲,焦雷般连声喝道:“古沛,今天有我莽头陀在此,便不容你败坏禅宗数百年来森严的戒律!”古沛“嘿”然一笑,冷冷地道:“古沛言出身行,有谁能够阻拦于我?”莽头陀大叫一声,道:“我莽头陀拦阻于你!”古沛又是一声冷笑,剑眉齐剔道:“莽头陀,你非我禅门中人,莫抬出禅宗戒律来我,要凭功力深浅,嘿嘿,莽头陀,你自信能拦得我吗?”须知十七年前,无名大师怀抱古沛,独上普陀,连闯三关,莽头陀几乎因此命丧,后来,古沛在无住大师证果之前,以佛门开顶之法,胎换骨。

莽头陀鉴于他身世可悯,对他呵护备至,是故在普陀群僧之中,除了掌门无名大师之外,他只听莽头陀一人之话。

如今——古沛竟对莽头陀说出这番话来,怎不令他伤心,只听他一声深长的叹息,喃喃念佛不已。

古沛于强傲之,一时顶撞了莽头陀几句,话出口之后,却又十分懊悔,他一时也陷于深思之中。

经过一阵剧的天人战之后,只见他忽然向西跪倒,朗然道:“佛祖在上,禅宗弟子古沛在下,然因弟子潜离普陀之后,发现了一件古氏门中埋没十七年的未了之事。

这件事不唯关系我古氏一家,抑且关系了整个中原武林,弟子有心了此未了之事,宁犯本门戒规,一不成,一不回普陀,但愿佛祖怜佑!”说罢,站起身来,对莽头陀说道:“头陀,沛儿自幼蒙你拂护,今顶撞于你,实在是不得已之事,头陀,你抬抬手,放沛儿过去吧!”莽头陀见他神坚毅,心知已拦他不住,但他乃是重信诺之人,这次浮海来至中原,原受无名大师之托。

这一来,却令他难以定夺,缓缓宣了声佛号,一时沉不语。

这时,却听一股啸声,自远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