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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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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马地保已快出门了,蔼如又将他唤了回来,有句话叮嘱:“这件事,请你不要跟人说起。连马大嫂面前都不必提。”马地保想了一下,点点头说:“我懂。你放心好了。”马地保的行李很简单,铺盖以外,一只藤箱,旧衣服中裹着棉纸包裹的四样文玩:一具竹雕花的笔筒,一只白玉水盂,一方水晶镇纸,一柄象牙裁纸刀。是蔼如平所用,特地托他捎给洪钧,名为“伴画”其实是打算着逗起洪钧的睹物怀人之思。

一路省吃俭用,到了京师崇文门外,马地保不敢进城。因为他听说过,崇文门的税官,吃人不吐骨头,仗着“崇文门监督”一直是王公亲贵充当,靠山极硬,有恃无恐,连外省的督抚都不卖账,他一个小小的地保,怎敢去持虎须?因此,沿着东河沿往东,在北小市找了家极小的客栈住了下来。

巧的是这家小客栈的掌柜,正是山东人,姓佟。佟掌柜很照顾这个初次到京的同乡,将他安置在靠近柜房的屋子,然后问起来意。

“我是替人送一封信。”马地保答道:“长元吴会馆在哪儿?”

“在西边。”佟掌柜问说:“你要找谁?”

“洪状元。”

“洪状元?”佟掌柜不觉诧异“是苏州的洪状元吗?”

“对!一点不错。”

“老乡,”佟掌柜不由得关切“你跟洪状元认识?”

“认识。洪状元从前一直在烟台东海关当差。我——”

“怎么?”马地保想说:我跟他还一起在福山县替人打过官司。但话到口边,觉得无须说此,所以又咽了回去。如今佟掌柜追问,不能不答,便含含糊糊地答说:“我见过几面。”

“那么,老乡,你是给谁送信呢?”这就见得马地保老练可靠了,他不提蔼如的名字,只说:“是东海关上的一位老爷。”

“嗯、嗯!”佟掌柜说:“京里的规矩,官越大起得越早,都是天不亮上朝。像翰林院的老爷们,上午到衙门里打个转,没事就吃酒做诗去了,不定什么时候才回家。我想,你专程来报信,当然要面见本人;最好明天一早去,就一定见得着。”

“是,是!”马地保欣然答说:“你老哥替我想得很周到。准定明天一早,劳驾你派个伙计领一领路。”

“喏!”佟掌柜的伙计,指着那副已经褪的“禹门三,平地一声雷”的对联说:“这就是长元吴会馆。你老自己去问吧!我这里还有活,可不能陪你了。”

“多谢,多谢!”马地保道个劳,提着手里的蓝布包裹,踏进会馆,向门房问道:“请问,苏州的洪老爷,洪状元住哪间屋?”正在看唱本的门房,拿老花眼镜往额上一推,定睛将马地保打量了一遍,慢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我打烟台来,来给洪老爷送信、送礼。”马地保将包裹,往上提一提,表示不是撒谎。

“你请等一等。”马地保很高兴,心想听佟掌柜的话不错,果然是一早来的好。于是在门房外面专供轿班歇脚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将预先想好要跟洪钧说的话,又默忆了一遍。

过不多久,门房入而复出,后面跟着个穿马褂的中年人,一直走到马地保面前问道:“贵姓?”马地保急忙起身答道:“我姓马。”

“敝姓张,是这里的司事。”张司事自我介绍过了,将手一摆“请里面坐。”两人在门房中坐下,马地保仍旧是那句话,要面见洪钧,送信送礼,却未说信和礼物出自何人。

“喔,这可不巧了。”张司事搔搔头皮说“洪状元不在京里。”马地保一听这话,心往下一沉,急急问道:“到哪里去了?”

“到保定去了。听说是直隶总督李大人邀了去看文章;得要个把月才能回来。”马地保愣住了,好半天才说了句:“那我只好等他!”这句话大出张司事意料——他是受了同乡大老的关照,早有准备的。如果有烟台来人,绝不让他跟洪钧见面。原以为有这番托词,姓马的一定会将信和礼物留给他转,不想他非面见本人不可。

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他跟洪钧见面。不过,他回去也不能之过急。张司事便装出事不关己,毫无成见的神情说:“那也随你。请你留个地址在这里,等洪状元一回来,我好派人通知你。”

“是,是!多谢张老爷!”马地保说“我住在北小市佟家小店,只问佟掌柜,就可以找到我。”说完,马地保携着原物离去。张司事亦就跟着出门,直奔米市胡同潘宅去看吴大澄。

“烟台有人来了!姓马,带着信,还有一个蓝布包裹,说是送的礼,不知道什么东西?”

“姓马的我知道,是个地保。当然是李蔼如派来的。”吴大澄问道:“你怎么跟他说?”

“我照清翁关照我的话回答他。姓马的愣了半天,说要在京里等。这,这可有点麻烦!”

“不要紧!谅他盘不见得充裕,等得等不下去,乖乖会走的。”

“那么,要不要告诉文翁呢?”吴大澄想了一下说:“这你不必管了!你听我的话。这件事很费你的心,文卿将来会谢你。”

“哪里的话!”张司事说“为我们苏州人的面子,理当效劳。”于是,吴大澄立即托潘家的听差到上房去通知,要见“两老”——潘曾莹、潘曾绶。两者恰好都在家;听吴大澄说明经过,面面相觑,好半天开不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