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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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刚喝了药，屋里一股闷闷的清苦味道，大丫头结香打开窗户通风。

小沙弥站在榻前，正对着轩窗，微风过处，他身上穿的茶绿褐罗长衫泛起一阵涟漪，一如他的眸光，郁氤氲。

“我也不瞒你。

“张氏咳了几下，躺回枕上，“周嫂子前天向我打听你的生辰八字，我看她的意思，是想把三娘说给你。

“房里的气愤霎时一滞，连院子外面终聒噪的鸟叫鸣声都不见了。

小沙弥面淡然，一动不动。

寂静中，听得“啪嗒“一声，结香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捡起不小心跌落在地的拂尘，讶然道:“三小姐和少爷都姓…“张氏面不悦之，“我照实和周嫂子说了。

“结香知道自己造次了，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张氏看向小沙弥，病殃殃的脸上忽然现出几丝异样的神采:“大户人家，绝不会允许宗族子弟和同姓女子成婚，即使两家毫无血缘关系，也不可能。不过事无绝对，娘曾见过有同姓相婚的，只要两家长辈许可，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她眼中出慈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似乎想抚摸儿子渐消瘦的脸颊，“娘对儿女姻缘看得开，一切全看你自己的心意。三郎，你老老实实告诉娘，你是愿意抛弃前途，娶一个同姓女子为，从此隐姓埋名过子，还是铭记你父亲的遗愿，一心科举？

“她神情柔和，但说的话却薄凉冷淡，像搀了冰渣，泛着丝丝缕缕凉气。

小沙弥抬起眼帘，凤目轻轻扫过母亲苍白的面孔，把她的试探之意瞧得分明。

“母亲放心，孩儿心无旁骛，一不实现父亲的夙愿，便一不成婚。

“听到他的保证，张氏心口一松，连咳带道:“你、你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母亲不必烦忧。

“小沙弥抬眼看向窗外，淡淡道，“我曾在父亲灵前发过誓愿。

“张氏仍然不放心，着小沙弥重新把誓言背了三遍后，才放他离开。

炉子上炖了一盅银耳红枣莲子粥，是特地给张氏一个人单单做的。结香盛了一碗，喂给张氏吃，想起少爷转身离去时孤单的背影，大为心疼，忍不住道:“太太，李相公他们家对咱们这么好，还亲自去武昌府给少爷请先生，不如就应下他们家的亲事算了。反正大官人他们不认少爷，少爷正好可以娶三小姐嘛！

““胡说什么！

“张氏显然怒极，明明是病中，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一把将粥碗打翻在地:“三郎将来一定能认祖归宗！他姓李！不姓张！

““那样不讲理的人家，我巴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您倒好，非着少爷回去，回去能有什么好处？

“结香不服气，嘟着嘴巴道:“少爷从小长在寺庙里，没过过一天好子，您就忍心让他天天守着书本？要我说，李家能瞧上少爷，您该高兴才是，管那么多干什么？什么李家张家的，我只晓得，您是真狠心！

“她一口气说完，一甩辫子，气呼呼跑开了。

张氏被丫头当面指责，心中又气又苦，脸上腾起一阵不自然的嫣红，呆呆地坐了半天，苦笑道:“傻丫头，你懂得什么？

“结香在外头对着花花草草撒了一阵气，拿笤帚进来扫地，听到这句，冷哼一声，“我是个人，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只晓得，少爷整天没个笑脸，每天过得苦巴巴的，他才多大？就得吃这个苦头？我弟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漫山遍野撒呢！

“张氏转过脸去，擦掉颊边泪水，“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李绮节并不知道李大伯和周氏暗想把她和小沙弥凑成一对，她正为县里沸沸扬扬的言而心烦意。

杨天佑被金氏赶出门后，便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跟随货船往南边贩货去了，有人说他一时想不开上山当和尚去了，还有人说他身无分文，正沿街讨饭，更有甚者，说金氏买通一伙强盗，捉了杨天佑，卖到王府当阉人。

杨天佑到底去了哪里，一时之间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