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七章死别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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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乔微怔——他这是在为没能借机除掉情敌而遗憾么？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忍俊不。

虽说年气无处不在，但和乾清比起来，喈凤这边就显得冷清许多了。

天方破晓，晨光吃力地一点点浸透冬越显厚重的天幕，在殿楼阁渐渐现出模糊轮廓的同时，也照亮了眼前这一方小院。

焦尾将手中的门栓在院子里抛掷出去，随即又捡起继续抛掷，如此重复了三下之后，再次费力地弯捡起。

“焦尾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居然还有兴致出来‘跌千金’，”秋桃叹了口气“还是回去歇着吧。”

“讨个吉利，”焦尾挠挠头笑了笑“老天保佑我上次大难不死，虽然挨了三十大板，但好歹让我捡了条命。”秋桃摇摇头:“我看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明事理还差不多。谁都能看出绿绮这回是真的犯了天威了，陛下当时身上都直冒杀气啊，我吓得跪在地上直打哆嗦。这要真是迁怒起来，别说你这个从犯，就算是我说不定也得一起赔掉命。”焦尾不缩了缩脖子，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她盯着手里的门栓出神半晌，唉声叹气道:“我记得去年我还和绿绮姐一起在坤宁跌千金，没成想今年就…绿绮姐怕是凶多吉少了，八成早就已经…”秋桃连忙示意她打住:“今儿个是正旦，可别说这些晦气话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许是她命该如此。”焦尾想起旧事就不住两眼冒泪。她低头拿袖子抹了泪，叹着气回了屋里。

无论天光再是如何放亮，也始终照不亮幽冷晦暗的牢房——这里几乎是个没有昼夜的地方。

绿绮披着一身破棉衣，一脸死寂地靠在已经霉腐的墙上，看到来送饭的狱卒也没什么反应。

“见天儿摆着张死人脸，呸！也不晓得圣上为何要留着你，”那狱卒吊着一双三角眼瞪了她一眼“你还不快来吃？今儿个可都是好饭好菜，圣上特意赏你的！”绿绮冷笑一声:“临刑前吃顿好的？陛下终于要杀我了么？”那狱卒不屑地嗤了一声:“真是不知好歹！陛下那是因着皇后娘娘有喜了，龙颜大悦，这才赏了你一餐好的，你个疯婆娘还不领情…”绿绮呼一滞:“你说什么？！皇后怀孕了？！”她双眼瞬间充血，情绪动之下竟突然跳起来，猛地冲过去一下子揪住了那狱卒的衣襟:“你听谁说的？！这不可能！她不是生不出来么！”狱卒先惊后怒，一把打掉她的手，将她拎起来就扔出去老远:“这还需要听说？皇后娘娘身怀龙种已是人尽皆知的了，你在这里发什么疯？！你也想怀龙种？呸！我看你没那个命！你痴心妄想的下场就是你眼下这幅德行！”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绿绮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喃喃道。

那狱卒没耐心看她发疯，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疯子”锁上牢门便走远了。

“我想要怎样你就偏偏反着来——陛下，你真是够狠！”绿绮脸上鸷得可怕，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那癫狂的笑令她的脸变得扭曲狰狞，仿佛从阎罗殿里爬出的厉鬼一般森可怖。

跳跃的火光映照出一团飘忽模糊的暗影，伴着轻微的爆破声，似乎会一直这么默默燃烧下去。

古语有云“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是正旦这样本该合家团聚的子。

漪乔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想家的。以前在外求学的时候也没觉着什么，如今彻底断绝了联系，才发觉其实她也是恋家的。

昭仁殿里，她一直定定地立在窗前出神，直到尔岚在一旁唤她，她才堪堪回神。

尔岚见她终于不再发怔，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赶忙道:“娘娘，您看那些东西…您喜哪些？或者…都留下？”漪乔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在尔岚的示意下，一个站在旁侧的女朝着漪乔行了礼，随即朗声道:“启禀娘娘，此乃陛下差奴婢们送来的——这一排起头端着的是百事大吉盒儿，内盛柿饼、荔枝、圆眼、栗子、枣，接着的都是果品，有青枝葡萄、白子岗榴、秋波梨、萍婆果、狮柑凤桔、橙片杨梅…这一排是山珍海错，有野爪、鹿兔脯、驴头…”漪乔听着这报菜名一样的介绍，突然想起，他晨起时好像说让她多吃点…

“好了好了，”漪乔打断她，稍稍仰脖拉长视线，才将殿内各自端着托盘站着的三排人端量完全“陛下…说什么了么？”

“回娘娘的话，陛下说，娘娘瞧着哪一样合胃口就留下。这里每样东西都不多，娘娘今儿个吃完了，赶明儿个就再接着上新鲜的，娘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他们自会多备一些。若娘娘都不合意，便再与陛下说，换些旁的花样。”每样都不多…这还不多？！漪乔的目光在成堆的鲜果山珍上转了一转，心里暗自叹道。

“要不都撤了吧，”漪乔叹息一声，神情恹恹的“本如今什么都不想吃。”

“且慢。”一泓清润的声音蓦然自殿门口淌而来。漪乔循声望去，旋即在众人成片的参拜声中一路走上前，向着那个一身亮眼吉服而来的人行了一礼。

祐樘首先注意到的是她面上郁郁的神情。他眸光闪了闪，旋即又温笑如常，小心地将漪乔扶起，着意扬声道:“乔儿身怀有孕，可以不必行礼了。”言毕，他当众把她拉进怀里，将贴在她耳畔，嗓音低柔道:“乔儿后在人前也无需如此拘谨了。”

“那是不是也太…猖狂了些？”他轻轻一笑，挑眉道:“我允的，谁敢有微词？”漪乔低头讪讪地笑了笑。她随即想起面前这一摊儿，又为难道:“对了，我都干呕了快一天了，真没胃口，那一堆东西还是撤了吧…”

“不想吃也多少吃一些，”他温柔若水的目光笼在她身上“乔儿想吃什么？酸的还是辣的？”

“酸儿辣女是么？你是不是想佐证一下诊脉准不准，”漪乔暂且收拾起郁的心情，朝他眨眼笑道“那…我要是都想吃呢？会不会是…”

“是龙凤胎自然更好，”他利落接话，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复又轻叹一声，面有忧“我知道乔儿不想用膳，故而特意选了些果品过来。乔儿看在我的面上，多少吃些，好么？嗯…若是乔儿乖乖听话的话，上元节时我就带你出去赏花灯看烟火。”漪乔闻言不由笑道:“怎么觉你在哄孩子似的。不过陛下这主意不错，陛下平素理万机，每天忙得连轴转，难得有休假的时候。臣妾这回可算逮到个机会了，不好好把握都对不住陛下难得休一次的年假。”祐樘见她答应好好吃东西，这才舒缓一笑。继而他又想起一件事，思忖了一下道；“乔儿如今身怀有孕，膳食上不可随意。我已经吩咐太医院和里一些有经验的娘保母将孕期的饮食忌逐条列出来，回头我再查查医书，汇总一下给乔儿看看。对了，还要给乔儿身边的人内侍每人一份，让他们记诵一下——乔儿笑什么？”

“你动作好快，你说，今朝会时是不是分心在琢磨这些，”漪乔抿笑看他“我怎么觉得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其实你比我还紧张吧？”

“这是自然，我可是头一回当爹。”他低头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